我的诗歌替我发声刘德稳年诗歌精选

已到尾声,盘点一下,今年写了首诗,昨天精选出这45首,算是对自己一个交代。关于诗歌写作,我不是一个勤奋的人,幸好,我一直在路上。在很多场合,不止一人问我,为什么要转入口语写作?我告诉他们,找到一种适合自己诗歌表达的方式是何其的重要。摒弃大词堆砌,苦吟式的写作,我手写我心,写当下,写自己的生活,写出生活的烟火味与质感。我始终相信:诗歌,让我们活得更好。诗路漫漫,未来的路还很长!

刘德稳生于年,云南会泽人。诗歌散见于《诗刊》《边疆文学》《延河》《百家》等刊物;有诗作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中国口语诗年鉴(卷)》《昭通作家作品精选》等多种选本,现居云南镇雄。

春意

我理顺儿子的衣袖

捂着他的手

他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翻过身来

安心的睡下了

一阵温热

在我手心荡漾

电击一般直逼心脏

等我双手摊开

我看见一片春意

在我手掌中生长

.01.06

城里的雪

汽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

带着体温的雪

被撞成粉末

它们还来不及落到地上

就已经死了

只有在偏僻的小巷里

活着的雪

才会越堆越厚

.02.01

归家日记

三十年的老房子拆了

留下一堆木头

木头被电锯锯下

斧头劈开

烧柴码放在废弃的果园里

果园里幸存着三棵桃树

那是父亲前年嫁接的

春风不来

桃花还没有开

我回家的那天夜里

睡在新房中

梦中听到山林传来劈柴的声音

看见儿子已经长大成人

他在树上摘桃

我和苍老的父亲站在树下

手里捧着几个熟透的桃子

.02.11

诗命

行李箱

在安检机里叫出声来

我取出箱底的一沓诗稿

挖出我在诗里锻造的刀子

几颗绿灯同时亮了

他们把手中刀子

举过眉心

只听到周围传来咣当巨响

我下沉的身体里

骨头握紧拳头

头上长出葱茏的白发

他们正在等候一场秋雨

命令我腐烂

多年以后

我的诗歌替我发声

替我喊出

生活的全部秘密

.03.20

表妹

医院里

白色的药片,彩色的点滴

与她一道,抵抗痛苦和孤独

她说

“要是能活在真空里

那该有多好

哪怕,抽掉一部分爱

我都愿意。”

我患有抑郁症的小表妹

小心翼翼地走着

似乎,只要加快脚步

浸润她的阳光,就会一地破碎

此刻,她的爸爸

牵着她的手,在医院小花园散步

他们十指相扣,像一对情人

.04.19

行道树

它们身上挂满吊瓶

病人一样陷入大街小巷

它们别无选择

要么在天空下

艰难的活着

要么在大地上

痛苦的死去

对于那些新栽的行道树来说

春天还很遥远

只有 活下来的树

才敢长出新鲜的叶片

.05.03

空椅子

三年了

不管春夏秋冬

天气晴好的时候

小区长椅上

总是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

他们偶尔会支起棋盘

下下象棋

打打纸牌

时间一长

我们就认识了

路上遇见

便会寒暄几句

有时

我也会站在他们中间

看他们下棋

听他们拉家常

一年以来

医院

几天以后

又折返几个

没有回来的

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们了

小区的长椅上

不断有新面孔加入

今天路过那里

长椅空荡荡的

我在上面坐了一会

椅子咯吱咯吱的响

原来是几颗生锈的螺丝钉

落在地上

.05.05

高处

一个月了

对面楼上那户人家

客厅里的灯

不分白天黑夜

一直亮着

有时是柔和的乳白

有时是温暖的橙*

亮着的灯

照着宽大的房间

直到今天早上

三个社区民警找来开锁公司

打开房门

他们在房间忙活了一会

之后

抬出一个干瘪的老头

其中一个说

他太单了

像一张草纸

另一个

嗯了一声

顺手把房灯关掉

.05.10

盲道上

一只秋田小犬

把一泡尿

泼洒在盲道砖上

正好

淹没一片

从地缝中

长出的青苔

.05.11

草之命

机器轰鸣

草坪如一片刑场

割下来的草

一声不吭

它们被车子带往别处

午饭时间到了

女人熄掉割草机

坐在树荫下吃盒饭

站在地里的草

晃着身子

蹭蹭向上

又拔高了一截

.05.16

年纪事

母亲翻遍衣袋和房间角落

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呆坐了一会

匆忙打着电筒

披着雨衣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

母亲推开门

在我们面前

松开紧紧攥着的手

那张失而复得的五元纸币

蜷成一团

带着母亲的体温

安静地躺在

她的手心里

.05.25

迷局

在雨中

路灯弯曲的光

像一把弹弓

把葡萄树下的猫叫声

射向高空

.05.26

答复

抽出

压在枕头底下的刀子

发现刀刃

已经长出铁锈

刀子原来的寒光

去了哪里呢

是不是

早已钻进血管里了

医院采血

满满的一管血

一片绿光在里面晃动

.05.28

轮椅下的佛珠

佛珠的尼龙线

断了

珠子滚出好远

老妇跪在地上

捡拾珠子

当她找到 一颗

出神地端详着

对着佛珠

吹了一口气

一只蚂蚁从珠孔里掉出来

她剪下自己的几根白发

捻成线

把散落的佛珠串在一起

.05.29

它早已过完自己的一生

六年后

重回营头小学

学校盖起新的教学楼和食堂

十年前

我种的那棵柳树

已不见踪影

听说早就砍了

找来找去

只看见一个树桩

像黑色的惊叹号

钉死在泥土中

已经腐烂的树桩上

长出几朵不知名的蘑菇

树桩根部

冒出两个嫩芽

仿佛是一对早产的双胞胎

抱在一起取暖

.06.01

出租

十几个电子花圈

将在房前摆放几日

电子屏上

滚动播放

死者生前的信息

那张笑脸

默不作声

看着前来为自己

送行的亲朋好友

等丧事结束

又被下一家租去

听说

秋冬两季

是电子花圈市场

租赁最紧张的时候

几家人就 合租设备

他们把电子屏上的信息

全都清零

又重新输入

新的简介和照片

.06.02

冬天的一部分

那些离巢飞走的鸟

我再也没有看见它们飞回来

每年冬天

叶子落光的时候

爬山虎就会

踢下

几个黑乎乎的鸟窝

然后

继续向上攀爬

.06.07

集训

孩子们在操场

训练队列队形

身体僵硬

眼神涣散

唯有口号

喊得大声响亮

整齐划一

中途休息

他们一窝蜂的散开了

才把笑声放出来

松一松脖子上

拴着的红领巾

.06.08

医院

一管碘造影剂

高压注入手臂静脉中

平躺在双源CT机舱内

我差点漂起来

一股热浪

在体内沸腾

碘剂在血管里流淌

留下的影子

是燃烧的木柴

抖落的灰

我捧着两张片子

像捧着一纸文书

等待医生的判决

胶片上鲜红的心脏

怦然乱撞

迅速鼓胀起来

要不是我紧紧捏住的话

它一定会

在我眼前

爆开

.06.15

果园里

弓着身子的树

亲吻着大地

果子不肯落下

仍然盘踞枝头

在一个露水升腾的清晨

它把自己掰断

丢在地上

果子滚得遍地都是

其中几颗

还没有完全熟透

几天以后

烂掉的果实

露出坚硬的核

那是土地吐出的骨头

.06.16

无题

城市

饮用供水

已中断数日

几十辆

道路清洗车

还在加班工作

他们要在天亮之前

把大街

冲洗干净

.06.17

黑眼泪

散落在深山中的漆树

每年夏天

都要增添新的伤口

割漆人

割开树皮

收集

流出的白色汁液

装入容器中

带回村庄

走乡串户

给新打造的棺木上漆

以此来赚取

微薄的收入

有时候

棺木上的生漆

还未风干

人已收殓进去

那些割漆人

把凝固的生漆

叫作

黑色的眼泪

.06.23

大伙邀约一起

驱车至几百里外的深山

采挖一种

叫重楼的草药

他们

早出晚归

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

精心分拣

等到赶集天

再去街上售卖

每一棵草药

可以卖两到三元

植株长势好

根块大的话

可以卖到上百元不等

几个月下来

采挖得多的人家

有三四万的收入

挖得少的

也有四五千

他们省吃俭用

偿还贷款

供子女上学

其中几个亲人

带着一身疾病

捧着换回来的血汗钱

又住进

医院

.7.17

钥匙

一把铁锁

挂在

苹果树的

枝丫上

铁锈

渗出的水

混着晨露

吧嗒

往下掉

经血一样

落在

草丛间

.07.19

诗意之一种

雨水在生病的大地上针灸

.07.30

过坳田村

大风

把怀抱村庄的

玉米林

熨成一片平地

只有几棵

顶着红缨的玉米

躲过一劫

它们站在

田野上

给受伤的大地

放哨

.08.04

乡村记忆

主人牵着马

翻过大山

去往乡村集市

搬运粮种和化肥

春耕时节

马儿们

套上耕索

翻松土地

待到秋收之后

又把精挑细选的苞谷

驮出山村

上交公粮

剩下的一些

用来交换大米

改善生活

再驮回几件

像样的生活用品

这是八十年代

我的乡村

那时

每家每户都养着一匹马

有一天

老马老得走不动了

它突然倒下

在马厩里

在背驮粮食

返乡的路上

.08.05

天窗

年的冬天

我们抬着

身患白血病的舅爷

医院

路过门诊大厅

他出神地盯着天窗

几千根钢架

向下挤压

手拿挂号单的病人

在地上蠕动

担架上的舅爷

伸出枯瘦的手

十指环抱

捧住

从天窗裂缝里

漏下来的阳光

.08.12

北辰大道的一个清晨

老妇抱住一棵香樟树

跪下

双手捶地

老泪纵横

仰天撕裂着:

我——

要——

活——

命——

喊了一会儿

又低头

自言自语

起身

挑起两个空菜篮

一瘸一拐的

走出人群

我站在树下

拿着先前向她买的

两棵鲜嫩的青菜

我感觉

它一直在动

.08.25

电量

电量即将耗尽

请连接充电器

接着又弹出一条消息

电池温度39.5℃

请尽快降温

哦,对了

今天下午

我在备忘录上

整理修改了

八月份的诗歌

自从在手机上写诗以后

这种情况

经常发生

.08.29

归来

从小诊所输液回来

路过小区

看见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头

在车库前

和一个红衣小女孩

嬉戏打闹

爷孙俩的笑声

一串连着一串

在地上跳跃

雨后的*昏

镀上一层透明的膜

我双手一划

划开万家灯火

.09.18

流行

十年了

已成铁律

白露后的几天

一场重型感冒总是准时袭来

每年的这段时间

医院奔走

打针输液

咳出一年以来

体内的烟尘

换了一个干净的肺

病*烧得发烫

化为气泡散去

散架的骨头

得以重新组装

绵长的感冒

总要持续一个星期以上

当我能闻到

花香与泥土味时

这病

才算彻底好了

.09.20

散步

景观大道的绿化带中

一条刷满猩红油漆的柏油小路

像一根动脉血管

蜿蜒向前

一直延伸

医院的急诊大厅

傍晚

散步的人分成两拨

一拨走医院

医院门口又折回家中

.09.26

苦荞

前年深冬

杨三砍倒山中的一棵杉树

锯成板材

晾晒半年之后

请来当地有名的木匠

打造棺材

几个木匠

忙活了半个月

崭新的棺木

抬进后院的瓦房里

今年立秋那天

杨三九十岁的母亲

撒手西去

街坊邻居搬出棺木

扫去灰尘

发现棺材底部

去年没撒完的荞种

齐刷刷的

发芽了

.09.29

借火

80年代末

乡亲们

每天都要在火塘里捂火

小心翼翼地保留火种

有时候

柴炭熄了

就要去邻居家

借火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

小小的一盒火柴

栓着

一家人的命

.10.10

鱼刺

那晚

病重的祖父

胃口出奇的好

饿*一样

一口气

吃完一条鱼

抹抹嘴

倒头大睡

就再也没有醒来了

祖父咽下的那些刺

与他一起

埋入地下

去年春节后的一天

我在他的坟前坐了一会

从地下长出的鱼刺

开在祖父的坟头上

白花花的茅草

在风里响着

像是那年

我的祖父

一顿晚餐

他埋着头

嚼碎鱼骨的声音

.10.12

父子关系

两岁半的儿子

冲过来抱着我

使劲的摇

一边哭

一边喊爸爸

忙活了一阵

他渐渐收起哭声

一脸茫然

呆呆地坐着

独自摆弄玩具

一连几天

他都极力排斥我

像陌生人一样

不再和我玩耍

对不起

我的小家伙

你人生中

次认识死亡

是你父亲给的

.10.18

本钱

方圆十公里内的

八千多头生猪

已扑杀干净

城市中的猪肉铺

断货了

没有本钱的

关了门

回乡种地

本钱小的

在猪肉摊上

贩卖瓜果蔬菜

至于那些大户

宰杀*牛

售卖牛肉

他们说

非洲猪瘟来得太猛了

农村的许多耕牛

提前拉进城

挨了一刀

.10.21

在初冬

小男孩捡了一堆枫叶

塞进书包

又坐回树下

看着树上的红叶

发呆

回头小声告诉我

他要把落叶背回去

挖一个坑

把它们全都埋了

我心一颤

对他说

孩子

你埋下的落叶

在明年

一声尖叫

从别的树上长出来

.10.24

馈赠

年5月18日

儿子降生那天

医生取足跟血检测的时候

我们发现

孩子的右脚

多了一根脚趾

它们骨肉相连

妻子背过身去

忍住哭声

产科医生说

等孩子长大

做个分割手术就行

你们不用难过

也不影响孩子走路

两年多了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

我们渐渐忘掉此事

只是在每天晚上

帮孩子洗脚时

我就在想

是不是我和妻子的体内

被时间耗掉的

那根骨头

长在孩子的脚上

.11.09

回收

走近才看清

她手中

正捏着一根

带着火苗的电线

她抖动几下

奋力抽出铜丝

一把捏碎

胶皮燃烧的

滋滋声

我正想把手提袋

扔进垃圾坑时

她站起身

制止我

接过我手中废弃的诗稿

我的双手被电了一下

完成一次

神秘的交接

.11.13

镜头下

一根白色的塑料管

插入牛的胃里

打开龙头

很快

*牛挺着滚圆的肚子

灌入的自来水

从鼻孔和嘴巴里

汩汩向外冒

汗流浃背的*牛

眼含热泪

在屠宰场里

低声哀叫

天亮之后

它们跪倒在地

把脖子伸到

尖刀下

屠夫说

灌水*牛的血

数量较之以前

多了一倍

满满的几盆牛血

浮在上面的

全是水

接受采访的屠夫

面对镜头说

活着与死亡

一样的艰难

说完

他转过身去

背对着镜头

继续磨刀

.11.25

午睡抱着骨灰的人坐在地上休息一个红衣少年扛着锄头在一棵榕树下挖坑我把手里的花圈举过头顶轻轻放在我的墓碑上转身消失在人群里走出很远了我又回头看了几眼那棵在风中颤抖的树.12.01

跪着背书的小男孩一楼靠左虚掩的门里女人一声训斥孩子又扑通跪下捡起地上的课本继续诵读跪着的孩子在深夜的楼梯间胎儿一样蜷缩着看着外面的世界哭不出声来.12.18

在贺龙指挥所遗址听讲解员说我们脚下的两块青石是年从山上背回来的当时有两颗子弹嵌在里面后来翻新院落就把两块石头砌在屋檐下80多年过去了天上的雨水硬是把弹壳取出来我弯腰试了试两个弹坑刚好能放下我的拳头.11.26

往期精彩

当时有两颗子弹嵌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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