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第十集

第十一集

第十二集

01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鉴真(—年)，俗姓淳于，广陵江阳（今江苏省扬州市）人。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随父亲到家乡的大云寺拜佛，他当时就对父亲说自己要出家，父亲为此而惊喜，立即表示同意。于是鉴真便在十四岁时，即武周长安二年()出家，随扬州大云寺的智满禅师为沙弥。

有人认为，鉴真初人佛门学的是禅宗，这种说法值得商榷。考察《续高僧传》、《宋高僧传》等文献，许多天台宗的大师都不约而同被称为“禅师”。鉴真初出家随智满学习的实际是天台宗，而不是禅宗。中宗神龙元年()，18岁的鉴真在大云寺从光州道岸律师受菩萨戒。道岸是律宗大师文纲的弟子，而文纲又是南山律宗创始人道宣的弟子，由此可见，鉴真是南山律宗的传人。中宗景龙元年()，鉴真21岁，赴洛阳学习佛法。景龙二年()，鉴真由洛阳至长安，这一年他在实际寺从荆州玉泉寺弘景禅师受具足戒。玄宗开元元年()之前，鉴真一直在长安、洛阳两地跟随弘景、融济、大亮等高僧学习天台宗、律宗教义。之后，鉴真从洛阳、长安等地南归，回到家乡扬州，授戒师义威在杭州圆寂，鉴真接替他成为东南地区著名的授戒大师，从此身居扬州，在江淮一带传法授戒。

据《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鉴真后归淮南，教授戒律，每于“讲授之间，造立寺舍，……造佛菩萨像，其数无量”。在佛教建筑、雕塑等方面，颇多建树。在医药学方面，博达多能，品鉴极精，曾主持过大云寺的悲田院，为人治病，亲自为病者煎调药物，医道甚高。

公元年，日本第九次派遣唐使抵达中国，在这批遣唐使中，留学僧荣睿、普照两人背负着寻找中国高僧前去日本传戒的重要使命。

佛教由中国经朝鲜传入日本后，因缺乏戒律，越来越多的民众为了逃避赋税选择了自度出家。

在当时的日本，只要对着佛像或者佛经起誓，便可成为一名“出了家”的佛教信徒，为了整顿日本佛教，日本急需从中国请一名精通佛教戒律的高僧传戒。

抵达中国后，荣睿、普照两人在洛阳与长安的寺庙内学习了10年佛法，经过鉴真高徒道航的引荐，他们抵达扬州大明寺请求鉴真赴日。

在《唐大和上东征传》中记载，当年日本长屋亲王在赠送给大唐的千件袈裟上，绣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偈语。鉴真正是看到这句话，深感中日为有缘之国，不忍圣教衰，不忍众生苦，促使其毅然决心前去传戒说法。当时唐玄宗对道教青睐有加，这也对鉴真东渡起到了一定的辅助作用。然，东渡并不易，除了航海艰辛，且当时官府禁止私自出国。众僧默然，在此时，鉴真道出一句：“为法事也，何惜身命！”

于是，在鉴真花甲之年，披荆斩棘的东渡之旅开始了，历经十一年，五次失败，期间颠沛流离、双目失明，36名弟子客死异乡，多名弟子背他而去。然他不改其志，六次东渡，终获成功，广弘佛法于日本，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鉴真大师。

这样的信仰与情操，没有坚毅不拔的心志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是无法成就的。

为何鉴真大师坚持要把佛法弘传到日本？您对这位大师了解多少？让我们从这部由迟重瑞主演的电视剧《鉴真东渡》中一探这位乘愿再来的菩萨。

02

六次东渡

第一次东渡，道航认为同行赴日的高丽僧如海品行不端，不适合去日本弘化佛法，建议他留在中国。如海不满，跑到官府诬告道航造船与勾结海盗，当时正值东南沿海盗贼四起，于是官府以海上不安全为由没收了海船，此行遂告夭折；

第二次东渡，鉴真再次带领约百人从扬州出海，其中船夫有18人、僧人17人、各式能工巧匠85人。此外，还携带了大量精美的漆器、玉器、铜器、绣品、书画。一行人乘坐一艘修复后的旧战船扬帆东下，却因在狼沟浦遭遇巨浪，不得不返航修复；

《东征传绘卷》中描绘了第二次东渡失败的场面（局部）。

第三次东渡，第二次东渡失败不久后，因受客观条件限制，船只仅被简单加固修缮便再次出海，却不幸在舟山海面遇风暴而触礁。鉴真大师一行有幸逃脱上岸，这艘旧船却很快沉入了海底。鉴真一行在荒岛上忍饥受冻三天三夜，后被救至明州（宁波）阿育王寺安歇；

第四次东渡，时隔五年，为了躲避朝廷注意，鉴真再次派遣弟子法进前往福州购得船只，准备进行第四次东渡。这次，船只质量无大问题，只是后来鉴真等三十多人在赶往福州的路上，不幸又被官府发现，所购船只也被官方查没。据说，是他的徒弟灵佑再次向官府报告其东渡计划，鉴真大师又被官府送还扬州；

第五次东渡，年荣叡、普照再次苦请，鉴真一行乘坐扬州造的内河船只出发，出长江后遇大风。船在风浪中完全失去了控制，在海上一连漂了十四天才靠岸，但抵达的却是和日本方向相反的海南岛，历时一年才返回扬州。其间，留学僧荣睿不幸病逝，普照辞去，鉴真格外哀痛，间接诱发了之后的双目失明，而鉴真得力的弟子祥彦又在途中死去。几次东渡先后受阻受挫，已损失三十六位中国和日本僧人的生命，但这一切劫难并没有使鉴真退缩；

《东征传绘卷》中记录了巨鸟不停地飞到船上的场面（局部）。

第六次东渡，天宝十二年(年)，日本第十次遣唐使的船只抵达中国，遣唐使藤原清河一行到扬州，向鉴真大师致礼，再次表示邀请大师赴日传法的意愿。鉴真不顾自己已六十五高龄且又双目失明，毅然同意。

这年十一月十六日，鉴真大师一行（除大师外，还有大师的弟子法进、昙进、尼智首以及优婆塞潘仙童等）乘搭日本遣唐使的船只做第六次东渡。官府已听到鉴真准备渡海的传闻，机警的遣唐副使大伴古麻吕秘密将鉴真安排在自己的船上，躲过了官府的搜查。他们从沙洲黄泗浦出发，于十二月二十日中午顺利抵达日本萨摩秋妻屋浦（今日本国九州岛南部鹿儿岛大字秋目浦）终于实现了东渡的夙愿。

鉴真六次东渡路线图。（图/慈济人文志业中心）

03

日本佛教因此受到的影响

唐朝高僧辈出、寺院林立、佛学昌盛、信徒众多，“从国外引进”的佛教经五六百年时间已深深植根于华夏大地，并呈现繁花怒放、硕果耀人的鼎盛局面。毫不夸张地说，唐代已成为当时世界佛学的中心。

同一时期的日本、朝鲜及东南亚各国都受到中国佛教的影响，各国之间在经济、文化交流的同时，也进行了佛学的交流。

日本僧俗人众热情欢迎来自中国的高僧。第二年鉴真一行被迎入日本都城奈良最著名的东大寺。

鉴真大师是唐朝鼎盛时期律宗南山宗传人，倍受尊崇的地位远超过其他东渡的僧侣。他是一名真正受过具足戒的僧人，赴日之前早已为四万名僧侣传戒，正是日本官府积极推崇主持传戒的一代高僧。所以，他来到日本后，在东大寺中设立戒坛，受到日本皇室的尊崇，为圣武天皇、光明皇太后以及皇族及公卿以下授戒者达余人，又有名僧80余人弃旧戒从鉴真重授新戒，这是日本佛教史上第一次正规的登坛授戒。

天皇亲自下诏称：“自今以后，授戒传律，一任和上（和尚）。”命其总领日本佛教界，是日本佛教史上正式传戒的开始。年，鉴真被封为“大僧都”，统领日本所有僧尼，并在日本建立了正规的戒律制度，这促使佛教成为日本的国家宗教。他也是日本佛教律宗开山祖师。

公元年，日本天皇将故一品新田部亲王的旧宅赐于大师。大师即于此建造了著名的“唐招提寺”。从此，大师在此落地生根，开始了他在日本的弘法生涯。他讲授戒律，培养律学僧才。虽然双目失明，但凭着他超常的记忆力组织写经与校对。鉴真大师留居日本期间，辛勤不懈地弘扬佛法，为日本建立了律宗，并对日本的《大藏经》进行校正。唐招提寺成了律学中心和佛教文化的集散地，后世尊为日本律宗本山。

鉴真在奈良东大寺设立的戒坛院。

此后，律宗开山祖师鉴真在传戒说法的同时，也讲授天台宗经典，这对于天台宗、密宗的建立起到了重要的奠基作用。

日本学者宫泰彦发曾说：“由最澄、空海传播的台、密二教，不是到了平安时代突然兴起。严格的说，他们并不是新教派，而是由唐朝僧人在日本培养起来的潜流，通过最澄、空海的力量，浮现到历史的表面成为表流罢了。”这里的唐朝僧人，无疑是指以鉴真为代表的唐朝东渡僧人。

鉴真的东渡弟子及随行人员中，有不少是精通建筑技术的。在鉴真的设计及领导下，在东大寺大殿西侧建成戒坛院，接着又主持兴建了奈良唐招提寺。公元年，建成了唐招提寺。由于鉴真僧众采用了唐代最先进的建筑方法，因而这座建筑异常牢固精美，经过一千二百余年的风雨，至今屹立如初，成为研究了解中国古代建筑艺术的最有价值的珍贵实物。时至今日，唐招提寺依然是日本除临济宗总坛以外仅有的严守戒律的，这也是鉴真大师留给日本佛教界一大佛教影响。

除了对日本的佛教作出突出贡献之外，鉴真还为日本带来了建筑、美术、工艺、书法、医学等众多领域最新技术，甚至豆腐、砂糖等食物的起源也被归结到鉴真身上。日本的安藤更生博士曾说：“日本人直到今天，依然在很多方面沐浴着鉴真和尚的恩惠。”

鉴真通晓医学，精通本草，他把中药鉴别、炮制、配方、收藏、应用等技术带到了日本，并传授医学，热忱为患者治病。

当时鉴真虽已双目失明，但他以口尝、鼻嗅、手摸来鉴别药物真伪，辨之无误，人称为汉方医药始祖，日本之神农。圣武天皇之母宫子皇太后生病之时，兼通医学、药学的鉴真所奉之药灵验的记载见于《续日本纪》中，因此，至少当是部分香药被带到了日本。鉴真又和法荣同看护卧病在床的圣武天皇，因其功绩而在圣武殁后被任命为“大僧都”（僧纲之一，僧都的最上位）。

平安时代的医书《医心方》中亦有鉴真的处方，留存关于医术的两个处方、药物的两个处方，可见鉴真精于医疗。有观点认为，献纳给正仓院的药物目录《种种药帐》的完成与鉴真有关。十七、十八世纪时，日本药店的药袋上，还印着鉴真的图像，可见影响之深。

鉴真及其弟子在书法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他东渡时携带了王羲之的行书真迹一幅（丧乱帖）、王献之的行书真迹三幅，以及其他各种书法50卷。这对日本书道的形成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鉴真本人也是书法名家，其“请经书贴”被誉为日本国宝。

04

天平之甍

肃宗宝应元年（年）由于长期积劳，鉴真病重。五月六日，大师双腿盘空，面向西方的祖国圆寂。终年七十六岁。死后三日，体温犹在，人呼真菩萨。

日本人称鉴真为“天平之甍“，意为他的成就足以代表天平时代文化的屋脊（比喻高峰、最高成就）。

公元年三月上旬的某个夜里，鉴真的弟子忍基梦见唐招提寺的讲堂栋梁倒塌，他感觉这是鉴真迁化之相，因此而塑造了鉴真“夹纻干漆”座像，一直供奉在奈良唐招提寺中，并被日本奉为“国宝“。

这尊供奉于唐招提寺内的鉴真像不仅是日本最早的肖像雕塑，更是日本首座以真实人物塑造的肖像。

位于唐招提寺内的鉴真像（国宝）成为我们了解鉴真最直观的方式。

这尊鉴真坐像按等身制作，像高80厘米左右，重量13.5公斤。上身披着袈裟，双手结定印放于腿上，双腿盘膝左足在上。

鉴真像使用脱活干漆的技法塑造。脱活干漆的技法在中国被称为干漆夹纻（纻是麻属植物），当时的扬州正是中国漆器工艺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这项技艺正是由鉴真带到日本的。

干漆夹纻工艺由48道工序组成，此图仅粗略介绍4道主要工序。

干漆夹纻工艺全部采用天然材料，生漆具有很强的耐酸、耐热、防虫蛀、防腐蚀的功能，而麻布具备耐拉、耐热、耐腐蚀、吸湿、透气的特点，因此使用干漆夹纻的塑像可以保存千年之久。

同时，干漆夹纻“视之九鼎兀，举之一羽轻”，在火灾频发的历史长河中，干漆夹纻造像凭借轻盈的重量可以被僧人及时救出。

这尊造像曾在年的一场火灾中，损坏了左侧一部分区域。因当时用纸张糊补，一度被后人认为是一尊“纸糊像”。直到公元年，鉴真像才按日本国宝保存法进行了修复。

只有细观才能发现鉴真像上的墨线胡须，有学者认为这些墨线为后世添加。

鉴真的弟子忍基被认为是这座塑像的制造者，他带领其他弟子把鉴真的身姿、容貌一丝不苟地复制下来。

在坐像中，鉴真的胡须、睫毛等细节都被惟妙惟肖地刻画出来。鉴真的弟子们犹如被一股强烈的意志所驱使，哪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曾放过，甚至包括师父眼部手术的细微疤痕。

脸部与耳朵的凹凸之处为后人复制鉴真像工作增添了许多困难。

鉴真像的脸部与耳朵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因为这尊造型并没有使用传统工具——刮刀，而是由人手作为工具造型的，饱含了年前弟子们对鉴真的感情。

一个掉漆的麻布内隐藏着耐人寻味的故事。

在鉴真像上一块掉落漆面下，研究人员发现，造像上麻布纹理非常细密，这并非脱活干漆工艺使用的粗制麻布，而是织纹细密的日本高级布料，因此研究人员推断，这尊鉴真像使用的麻布正是鉴真生前穿过的衣服。

鉴真的双眼彷佛在凝视着人们的内心世界。

造像中，顶相、颚骨、鼻梁的高度和曲度均彰显着得道高僧的慈爱和威严，令人不禁想像鉴真生前说法时矍铄的样貌。

同时，鉴真像以闭目微笑的刹那定型，彷佛呈现出鉴真和尚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实现理想后的从容欢喜，令观者动容。

鉴真大师慈悲普渡的悲悯情怀、海纳百川的开放胸襟、以及坚韧不拔的精神意志，构筑了永载史册的弘法之旅、文化之旅和友谊之旅，为后人留下了讲信修睦、百折不回、光照日月的“鉴真精神”。

玄奘法师与鉴真大师同为唐代高僧，玄奘大师“西天取经”，鉴真大师“东渡弘法”。两位法师堪称中国佛教史乃至中国文化发展史上之“教史双璧”，完成了一“取”一“舍”的伟大创举。他们舍身为法的精神和百折不挠的气慨，也必将随着佛陀正法的弘传、在后世四众佛子中永久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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