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髹诸般不美好皆可温柔以待

重拾破碎而不失尊严,

抚平伤痛却有新欢喜。

也许生活中的诸般不美好皆可温柔以待,

或者亦能别开生面。

大漆,其实并不是陌生、它是一种有着深厚文化意义而遥远的材料,七千余年的历史,它承载着我们东方民族太多的衍生、发展和寄托,记载了一个民族对生命的理解,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记录了中华民族各个发展时期的美学意识和文明指标,只是在这个繁忙浮躁的时代,被一些人所远离和淡忘了而已。

对于心爱的物品。总希望能陪伴我们长久,却常常事与愿违。那些雅致的瓷器、陶器、紫砂、玻璃,共同的特点就是易碎。对于物的拥有,每个人的欲求不同,许多有了残缺的物品就被我们丢弃。这个世界的废弃物越来越多,那是人类无法占有美而对美的摧毁。

人们渐渐忘记了“修补”这件事,毕竟这费时又麻烦,在商品化极度发展的今天,买一个新的是简单又方便的事情。也有许多人不放弃,像是念旧的人,东西坏了尽量去修补,人要走了竭力去挽留。补盏补碗补人心。破镜虽不可重圆,但是在碎片之中建立道场,在不完美中去追求完美。

大漆是从漆树上割下来的天然汁液,是一种半透明的天然涂料,既可以保护胎型又可美化器物,大漆它是活的物质,是一种有生命的材料,大漆变化的过程,让人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有序轮回,运用大漆对器物的修补,不仅是破碎器物生命的延续也是重生,更是它们之间生生不息的轮回。

大漆本身具有天然极强的黏性,可以粘贴一切与之能融合的材料。日本的金缮修复艺术本质上属于漆艺的范畴。在日本是一种传承古代的金漆陶瓷修补技艺,是将器物碎片由大漆黏合,粘好后,在接缝处用金粉进行绘画,是一种因地制宜的自然修复技巧,不但可以修复器物,也可能诞生一件独特的有韵味的全新作品。金缮表面的金漆使用的是金粉或者金箔,价格是市面上普通成品金价格的两倍,且国内买不到,只能从日本购回。金缮修复中使用黄金而不是其他金属,是因为黄金与任何颜色都可以搭配,且这种可搭配性不是为了与器物本身协调,而是为了刻意保持距离,而这种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就使得金缮从器物本身的形态上跳脱出来。

漆生活工作室漆艺作品

补漆法原本起源于中国,传播至日本后经过进一步发展,形成了日本最具特色的古陶瓷修复方法“金缮”修复法。主要修复过程就是使用生漆混合瓷粉/瓦灰等介质,做成漆灰配补在陶瓷器的缺失部分,阴干后打磨平整,再以生漆作为粘合剂涂上金粉,最后推光完成。由于天然生漆具有非常强的粘结能力,因此可逆性较差,如需返工必须使用机械的方法,用锉刀等工具将含漆部分完全磨掉后,才能将器物残片重新分开。而补漆法的优点在于,生漆天然无害耐高温,茶具食器的残损器物修复后可再次使用。

日本江户时代儒学家伊藤东涯所著《蚂蝗绊茶欧记》记载:一个南宋龙泉窑碗传到日本后,一直被当作国宝珍藏。到了日本室町时代,碗被掌权大将军--足利义政得到。足利将军十分喜爱,倍加珍爱。因流传时间久远,碗底还是出了裂隙。足利专门派遣使者携带此碗来到我国,恳请大明皇帝照原样再赐一个,可遍访各窑,已仿不出如此釉色的物件,只好命工匠将冲锔住,带回日本。因锔钉形状像大蚂蝗,日本人称其为蚂蝗绊,现存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之后日本工匠开始琢磨出金缮这种修补技术,在满足器物的实用性至于,提升艺术品味,达到兼具观赏性的作用,这是日本金缮工艺的起源。

漆生活工作室金缮作品

日本很多著名的茶具,正是使用生漆修补过的陶瓷器和金缮修复完的器物,十分适合再次把玩和使用,符合日本茶道的传统。而现代化学粘结剂和表面修复颜料在高温下容易释放高分子有机物,可能会影响人体健康。

金缮修复有很广的适用范围,用作于瓷器和紫砂器居多,除此以外也用作于竹器,象牙,小件木器,玉器等。

金缮修复至今都富有生命力,也常见于日本众多的手工艺课程。使用金缮修复的器物,通过各种途径流传至世界各大博物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在大英博物馆,能见到残损的青花瓷器使用金缮修复。甚至反过来还影响了中国。

人们通过漆髹和金缮可以明白:残缺并不是失败或者绝望,它可以是一种新的开始,美丽而又体面。金缮不仅仅好看,而且好用,没有化学物质,纯天然,对人体没有伤害,所以修补过的茶器可以继续用来喝茶。至于中国传统的锯瓷,金缮有擅长的部分,可以互为补充。

有时我面对修复后的器物,对比起来,觉得未破碎前的原物竟然显得太不够回味。金缮的本意在于,面对不完美的事物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手段来对待。用金——这个世俗观念里最昂贵的材料去修补伤口,是对缺陷的尊重,是对生命无常的接纳。

漆生活漆艺工作室——

对于大漆以及大漆工艺,我们想要实现它更多的可能性。大漆修复是这可能性中综合的一种,今年我们做的一批宋代建盏残片修复是我们大漆修复的一个真正开始。这是因为大漆独特的物理性质及大漆工艺所能呈现的画面和迷人的肌理,可以是斑驳的、粗糙的、细腻平滑的色彩斑斓和千变万化,也可以是不断重复的素髹。大漆还具有良好的延展性与包容性,可以塑造各种各样的形状,或平或立体,可以与木、陶、布、金属、皮等结合、具有很大的自由度和可塑性。

漆生活的大漆修复在运用漆这个天然黏合剂的同时,也是让器物与漆艺作品相融为一体,让这些记载了一个民族对生命的理解和蕴含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美学和文明的追求,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器物得到延续和重生。

漆生活工作室创始人,90后的吴玉铃和林华在对器物进行修复。

对于我们,这是尝试与创造也是通过”修复“多一份对漆与器的理解。因为我们美感的来源也是在历时久远的技艺中逐渐形成的,这些做工精良美丽的器物应该被延续、被使用、被欣赏。我们在坚定守望这门古老而又传统的技艺的同时,也希望完成对它自身的超越。

(以上图片均为漆生活工作室漆髹作品,图片和资料提供: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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