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丨犀皮漆艺大师罗献兵极简生活,极

上世纪90年代至今,罗献兵一直在做的,就是这样一个行当——

把别人佩戴在最显眼位置的珠宝,碾成粉放到树的汁液里,再做成一个个粗中有细的艺术品。

  

本报记者林立

  “髤”字怎么读?如果你认识这个字并且熟稔它的形态,你脑中的色彩世界,一定比其他人丰富。

  在走进罗献兵位于临海的老宅之前,我不认识“髤”,也不认识他。在走出他的宅子后,我好像和他很熟,脑中也留存了“犀皮”艺术的静态图。但和海量的传统手工艺之间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使我胆怯,使我汗颜。

  罗献兵是一位漆艺艺术家。如果读者想看一份“犀皮文化介绍”,本文无法胜任,因为个中异趣,非上万字不可说。但记者更希望制造机会让读者了解这位过着极简生活、创造着 艺术的艺术家。

  

什么是犀皮,什么是漆

   眼看到“犀皮夹苎花瓶”,记者脑中只有“花瓶”的概念。

  初看,它毫不起眼,就像被一个调皮孩子用红、*、绿颜料涂一遍的花瓶。罗献兵轻声阐述:“创作的时候,我想的是河流、森林、山川与人类的关系,它们滋养了人类,它们在人们周围,其实也在人类体内。”

  瓶身的底色是大红色,像矿物质的堆叠一样,翠绿色、鲜*色、天蓝色,密密麻麻地裹在大红色之上。大自然的规律,人类大概是懂的,因为是大概,所以一直努力琢磨,试图掌握并控制。仔仔细细地看这些色彩,似乎看出了罗献兵的态度:逻辑出自无序,无序又层次分明,活在其中,要活得谦卑,活得简单,活得痛快。

  在见到这只花瓶的十分钟前,就算把瓶子放在记者眼前,它也得不到记者的思考。因为这样的美过于抽象,抽象的东西,我们常常自动切割于生活之外。如果没有和罗献兵聊过十分钟,抽象的就仍是抽象的。

  花瓶就放在临海崇和门广场附近的老宅里,是个典型的四合院,建于清道光年间。到罗献兵,已换了六代人。冬天的宅子,即使在房间里仍旧冷得惊人,罗献兵倒的茶没一会儿就凉了。但他说的话,让人渐渐发热。

  “犀皮,为什么叫犀皮?有种说法,说古时行*打仗,将士们用来装箭的箭囊,有用牛皮做的,更高级的会用犀牛皮。箭囊上涂了很漂亮的图案,这种漆艺叫犀皮。但我不这么认为。你知道‘心有灵犀’吧?古人认为犀牛是灵性至极的动物,心有灵犀,就是一种心灵感应?犀皮,就是用色彩去表达和自然之间的心灵感应。”

  “什么是漆呢?是油漆么?油漆是西方舶来品,在西方没有这个名字,他们管它叫涂料,涂到家具上,延长使用寿命。我们引进了,翻译成了油漆。油漆是化学合成的颜料,油漆不是我们的‘漆’。漆其实是漆树的树汁,木头下面的一撇,一捺,是古人取树汁时在漆树上划开的两刀。多年前的河姆渡,挖掘出漆木碗,多年前的萧山古遗址发掘出髹漆的弓,说明我们浙江是漆艺的发源地。”

  但在近代乱世更迭之间,漆艺断层了,等到罗献兵去研究,已是上世纪90年代翻天覆地的改革开放之后。当年,他的目的很明确,办手工艺企业,和一批批办厂的台州人一起赚钱。为了在同类工艺品中有特色,他想起当年爷爷说过祖上从事漆艺的事情,开始招聘湖北、陕西还懂漆艺的工人,一边研究家里的文献,一边和工人研习,制造漆艺工艺品。

  几乎是一接触到黏稠的漆树汁,他就迷上了这种液体的质感。当他们把添了颜色的漆涂到盆子、杯子、瓶子上,他就无法停止了。难以把控的原生态漆,让骨子里酷爱为艺术折腾的罗献兵如遇天命,他一遍遍搅拌,烘干,上色,涂抹。

  什么是犀皮?当年他一点都不懂。他只知道,漆,是个带劲的玩意!

  

有了你,也就有了我

  年的临海巾山防空洞,其中的一个洞内,罗献兵和工人们日复一日调和着漆。之后的每一年,他的投资都以万为单位。在当年,像罗献兵这样投资的老板,后来基本都发了财。

  但是,罗献兵亏了,不仅亏了,他的漆艺厂后来也倒闭了。

  “你看看这个!”说完办厂的事,罗献兵起身,从一个架子上摸出两个圆形盒子。线条圆润,通体由红色与黑色的色块染成。罗献兵告诉记者:“这个盒子叫‘罗密欧的魔盒’,是当年我厂里做出的产品。”

  十几年的时间,这两个盒子仍然像新的一样。罗先生疼惜地说:“这样的盒子,放地底下几百年都是新的。”而之所以取如此洋气的名字,多少是为了迎合当时奔向新潮的心态。不过,个中也有罗献兵的自信与深情。

  “爱情,大家既希望它永恒,也希望它绚烂。这个盒子永远绚丽,它是首饰盒,希望打开它的女子,都能感受到它的魔力。”

  这个盒子,在当年要价多元。“人家以为这个是古董,谁买?”

  而事实上,这样的盒子,成本极高。

  “古语说,百里千刀一斤漆。漆的产量本来就少,我们为了调和出这种颜色,不知道实验了多少次。”

  罗献兵领着记者走到小房间的窗口,指着几瓶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玻璃瓶,它们被随意摆放,让人想起中学时的化学实验室。“这个叫石*,那个叫石绿,那个是石青,这个你肯定知道,是朱砂。”

  之后,他说明了这些粉末的本质成本,它们分别是田*石、孔雀石、鸡血石打磨成的粉。就说田*石磨成石*,目前的要价,每斤要一万多元。

  上世纪90年代至今,罗献兵一直在做的,就是这样一个行当。把别人佩戴在最显眼位置的珠宝,碾成粉放到树的汁液里,再做成一个个粗中有细的艺术品。谁都不知道它们的价值,罗献兵一直在等知道的那些人出现。

  很长的时间里,他知音寥寥,并且穷困潦倒。

  厂倒闭之后,他不甘心。背上一书包的作品,奔赴北京,希望能在文化底蕴深厚的首都,找到识货的人。

  “真的就遇上了,在一列火车上。一位先生好奇地问我背的是什么,我打开给他看,他很惊艳,告诉我这是犀皮漆艺!”

  这位先生是四川美术学院的教授何豪亮,这次攀谈之后,他被何豪亮建议“专攻犀皮”。

  他不断研读古籍今作,只身一人在陋室创作,“有了你,就有了我”,这种感悟使他心生欢喜。

  

寂寞是好事

  现在回答文章开头的提问,“髤”字念“xiu”,读 声,是涂抹的刷子。这个字对罗献兵格外重要,因为他大部分知识的摄取,来自明代*成撰写的漆工艺专著《髹饰录》。

  “‘犀皮’,在《髹饰录》中排在第八条斒斓类,解释是‘犀皮,或作西皮,或犀毗,文有片云,圆花,松鳞诸斑’。圆花?是什么花?片云是怎样的纹?”罗献兵像是在自问,然后给出回答,“我觉得,‘片云’不是表达云彩,是似云非云,‘圆花’也不是牡丹花、月季花等,是似花非花。”

  介绍艺术的文字寥寥几笔,领悟艺术的罗献兵,为这几笔付出了大半生。他依此创作出来的犀皮工艺品,在记者看来,几乎是《髹饰录》的实体注解。罗献兵一点也不否认,这是艺术的抽象,让他和他的作品都很寂寞。

  就像他住的这间老宅,小时候这里住了八户家庭,如今只有他孑然一身。问及罗献兵的妻子、子女,他淡淡一句:“当年负了40多万元的债……”

  然后,他眯着眼笑了。他有一张圆圆的脸,线条柔和似“罗密欧的魔盒”。

  和他漫谈的一个上午,记者发现他是这样一个人,所有回忆本应该叹息的地方,他都是一笑。

  他有他笑的理由。

  经过和漆艺圈的融合、接洽,每年他都要参加国内外的艺术展,有知己,亦有学生。中国美院等艺术院校如今都开设了漆艺专业,假期就有学生来老宅跟他学习。果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出了老宅,拐几个弯就是闹市区,罗献兵藏在这里,每年卖几件作品,再投入新的作品创作中。

  他的作品价格,如今以万元计,但会买他作品的人,也是他愿意售出的人。金钱对他来说是媒介,不是目的。他不买房,不买车,住老房子。支出大多用作采购、参展经费,来一笔钱,又用一笔钱。“如今没有负债,已经是一身轻!”他笑说。

  “犀皮艺术,是关于心灵的艺术,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艺术,是关于灵*的艺术。这在当代中国是缺失的。我希望通过漆树汁这个比较独特的自然材料,给人们提供一种思维的观念,通过天然漆树汁材料的运用,给人们提供一种认识自然的角度。”

延伸阅读

◎天然漆,也被称为大漆,是从一种呈羽状复叶的落叶乔木,即漆树身上分泌出来的一种液体,呈乳灰色,接触空气会氧化,逐渐变黑并坚硬,具有防腐、耐酸、耐碱、抗沸水、绝缘等特点,对人体无害。如再加入可以入漆的颜料,就变成各种可以涂刷的色漆,经过打磨和推光,能发出一种赏心悦目的光泽。然后再通过雕填、镶嵌、彩绘、脱胎等手段,就可以制成精致美观的漆艺品。

  ◎有典籍记载的犀皮大致源于先秦战国时期,而繁荣于宋代,历元、明、清,至今有多年的历史。犀皮又被写作“西皮”或“犀毗”,根据书籍所载,因为这种漆器表面的纹样像犀牛肚脐眼周围的皮,故名犀皮。

视点版编辑张莉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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