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话漆海]-记张旭先生的漆器家具艺术经历
[作者郑克峰]
由甘棠文化张旭+虢山桐韵闵俊嵘两位大师鼎力打造的漆器家具艺术展,于’1月2日在保利北京时间博物馆隆重开幕,展览活动将持续至1月28日,敬请莅临参观欣赏。
而保利北京时间博物馆的另外一场研讨会,[虢山桐韵-谈漆说器],将于明天1月13日星期天15:00PM如期举办,刘传生大哥致开幕辞、闵俊嵘先生担任主讲,欢迎看到信息的读者拨冗前往,关心中国古代传统文化,聆听大师抚琴,唐宋元明,凌空碎远。
籍由这场文化盛会,我是草草赶写本文,介绍一些我所了解的两位大师工作情况,分享读者,企以见微知著,守正不挠。
张旭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芝兰玉树20余载,当我还是一名外企运输公司值班经理的时候,他已经是国企物流的年轻老总了,我们不约而同,喜爱古代家具,又因从业经历,心有灵犀,交流话题,深入广泛。
在我看来,国际物流工作,特别历练三观,不仅需要了解商业活动的全环节,最最关键在于,如何确保货物安全,我们所有的工作安排,一定都是伴随着一个[义]字的,而旭哥,绝对一位现代企业的杰出船长,有条不紊,气定神闲,这种认认真真的品格,又在很大程度上,回放到了他所进行的漆器家具研究事业,我也被他感染了。
就此,我的性格当中,多了一些平和,我们地处的这个世界,不完美,人生旅途,磕磕绊绊,但是老天塌不下来,即便塌下来了,还有张旭小闵顶着呢,他们早已确定好了努力前进的方向。
所以,我们当时聚在一起,总是无话不谈,中国古代家具的渊源流长、进出口申报的限制文本、海空运输的操作细节、各自父母的健康状况、我们理想中的婚姻家庭...包括所谓好的女人。
中国作为男权社会,由于极特殊的文化积淀,因此,我们所构筑的审美体系,是多层次的,叠放复杂,因而我们总是喜欢把好的家具艺术作品,比作好的女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遇而不可求。
以我收藏中国古代家具的目的而言,张旭先生的审美标准,其实就是一个乌托邦,我是很难够得到的,尽管已然努力非凡。
为什么呢,因为极致精美古代家具的收集收藏,缘于一些非常必要的先决条件,必须逐一解决,首先您应做到的是,彻底解剖自己,不断修炼学习,获取那份属于你的涵养,否则于美而言,通常视而不见。
因此,好的家具,如同好的女人,不仅养眼,也是您的心灵伙伴,并且有的时候,她表现得比您还刚烈、还大度、还爷们儿呢,让你自惭形秽,激励奋进。
您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在风中静候,等您珍赏与共,但前提是您需要懂,知道什么是美,懂得如何追求,钱是最最不重要的因素了,而您需要的是放轻松,别老端着,端着太累了。
所以,一件上好的家具,落在不同人的手里,遭遇到的,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命运了,历代嘉丽一定同意我的观点,尽管我们日常生活当中,总是在跟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纠缠,但是此时此地,您我谈话内容,已经形而上了。
我总是喜欢把家具比作女人,其实是不合适的,特别是当我们,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家具-女人,更是一种不太尊重他人的比喻,但我没有更好的比喻方法了,当您喜欢家具的时候,就什么都懂了。
而张旭闵俊嵘两位先生,他们之于漆器家具的艺术成就,不仅在于收藏或是收集那些精美的古代艺术品,而且,他们还凭空创造出来了一份我们从未有过体验的家具意境,这是他们的过人之处,我跟观众,被打动了。
为什么呢?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首先,在于他们的脑海当中,有着一个极为清晰的轮廓,这是一种大至大美,一种形而上的美学哲学,他们知道他们所要达到的艺术境界。
然后,他们面临的另外问题就是,如何实现这一理想中的乌托邦呢?
不断学习,不断讨论,不断试错,不断挑剔,持之以恒...但我说的这些,其实不过是成功以前必须采取的流程罢了,而您需要借助的手段,那个所谓通往成功的桥梁,实际上,就是你的工作伙伴,他们之间是忠实的,值得你去托付信赖。
张旭先生的擅长,在于设计极简器型;闵俊嵘先生的擅长,在于打造华美漆饰,精诚协作,相得益彰,把我们带入到了一个南宋般的童话世界。
在他两人打造的梦幻里面,事实证明,所谓超级想象力,不仅能够实现,而且无可置疑,当我看到两人漆器家具作品的时候,感到特别激动,心情特别好,往事历历在目。
张旭能有今天的成绩,殊为不易,真的是他一步一步自己走过来的,当年,当我爱上中国古代家具的时候,张旭既已沉迷于文物修复的践行中了,他跟他的一班工匠师傅,天天泡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厘清各个拆下来的部件,考虑相互之间的对应关系。
我们一起溯回到了古代社会,每件家具的构造,实则对应的是一部古代社会人际关系的缩微版本,看似无奈,实又必须,各种力量箍在了一起。
中国古代家具构造的内部关系,非常紧张,不仅牵扯精力,而且浪费颇甚,但从外表看来,然却十分和谐,就像火炉上的茶壶,屁股如坐针毡,壶嘴还吹口哨呢,不信您去问问大大。
这种直线集权式的相互牵制,极具美感,内外表现非常矛盾,真是一本深刻的社科书啊,吾等再三玩味。
于是我跟张旭讨论,这种中国古代榫卯结构紧张关系,究竟是永恒的呢,还是已然无以延续?我总是在自问家具,您想干嘛啊干嘛老是跟弟兄们过不去。
而当我们人类,进化到了当代,籍由先进的理念以及创新科技,作为现代企业的管理者,我们是否仍有必要,胡萝卜的+大棒,先是撩拨弟兄们的私欲野心,然后再而三地,拍虎扑蝇,天天搞拆迁夜夜唱高调,鸡犬不宁人尽皆危,谁TAMA的还有心思搞科研、研究家具?
我们最后同意,现代公司的良性治理,还是在于严格要求,讲究品质,宽以待人,达到新的高度水平,张兄意犹未尽,执以实战演习,掰开了揉碎了,向古人学习,重新打造他的那些收集到的经典范例明代家具。
我被他的那股钻研业务的狠劲儿给吸引住了,那时,我是已经厌倦透了的我的公司工作,害怕去跟一些狡诈透顶的农民工去周旋打交道,如同美国今天诟病我们的感觉,美帝主义,我是王成,向我开炮。
所以自此以后,只要我有机会,总会跑到张旭先生位于南四环的院子,当时称作[和顺堂],籍以寻找灵感安慰,跟他爸妈一起坐会儿,我需要一些我想要的东西,享受片刻人性情感当中最为柔软的一面,就这么地窝在那里,陪陪伯父伯母,聊聊天儿,不着边际。
而张总,总是在跟工匠一块儿围着家具打转,一会儿改改这儿一会儿改改那儿,调至最佳状态,于是,他所创造的一件又一件的宋元风格的优秀家具作品,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了。
而北京传统家庭的父母,最偏心最护着的,总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最为担心最寄希望的,却是自己的长子,长子有出息了,弟弟妹妹们就有人照顾了,因此两位老人,一边儿跟我说着话,同时总是瞅着张旭。
这可太不公平了,情形之于张旭,但是这时,他已经是公司员工的灵魂、家庭成员的顶梁柱了,他有那个能力,那就让他操心去吧,啊哈哈哈,大家等着开饭呢,晚上一起烤串儿。
所以,我成了一名旁观者,不仅乐见其成,而且耽于遐想,然后忽然发现,木本色黄花梨家具的最初制作手法,实则始于宋代。
现代汉语[家具]一词,源于古汉语的[家伙]以及[家什],当时特指手头可及的一些木器工具,没有现代家具的概念,而中国古代发展及至两宋辽金[公元10-13世纪],无论人口规模、或是城市扩张、抑或人文和谐、乃至科技发展,都为大型家具的设计订制以及规模生产,提供创造了一个相当便利的客观条件。
而这样的客观条件,在秦汉隋唐,却是不具备的,只有到了两宋辽金,中产百姓社会底层,真真正正才算有了自由结社、大吃大喝的民主权利。
而且自古以来,中国老百姓最关心的事情,其实就是吃了,我跟闵先生的首次碰面,就是缘于他跟张旭两家一起举办的亲友聚餐会,他在故宫专事漆器艺术研究工作,我也有了请教机会。
那么在两宋时期,中国民间的社交论坛,婚丧喜庆,宴席聚餐,通通开始大肆操办,就跟农村的流水席似的,需要配备大量临时的板凳桌椅。
于是大中城市当中,催生了一些专事家具租赁的店肆,称为[家伙铺],这些批量生产的、供以租赁的木本色家具,绝非精工细作,大多不着漆饰,为了防止汤汤水水撒落一地,桌面刻有拦水线。
木本色设计家具的最早出现,实则来自底层社会实用主义,首先出于批量生产的成本考虑,所以免去了往常必备的髹漆程序,这是一种逆动,其实就是凑合事儿,髹漆程序太复杂了,不仅周期长,而且成本贵;
其次是缘于自古以来,我们中国人,从来就没有爱护公共财物的意识,您的东西到了别人手里,总被毁得够呛,于是木本色的家具设计制作,作为不甚考究的临时策略,从两宋开始,一直延续了下来,直至延生出了精工制作的明式家具。
中国历史发展到了明代初期,古人不仅早已有了钢锯以及平刨,而且还能制造巨型舰船,开通近海乃至远洋货运,为胶东半岛以及中原,带来了若干全新的硬木品种。
这些情况,与公元15世纪哥伦布航海物种大交换,相互遥遥呼应,而花梨木等硬木家具,在出租的过程当中,损坏率小,不怕磕碰,那帮破坏份子、文革小将,甭管怎么抡都摔不坏,这段儿我瞎编的,啊哈哈。
而实际上,根据漆器家具研究学者丁文父的观点,两宋辽金时期,中国上流社会中坚家庭,当时他们所流行使用的,非为木本色,反而却是一些极简的素漆家具设计。
也就是说,两宋时期贵族阶层所使用的日常家具,大多通体髹以黑漆,或是为着活泼考虑,仅在雕刻之处,稍以髹饰少量朱砂红漆,这样一种作风极简的审美取向,实则反映的是当时人文美学发展的巨大成就。
我想,这可能就是张旭与闵俊嵘两位先生合作的初衷了,上好的家具,需要置办一身儿好的衣裳穿上,而黄花梨家具,您不应该总是让她光着身子,美不滋的还夸人家[皮壳儿老辣]你们真是太流氓了啊哈哈。
而中国使用漆饰的历史,极为悠久,早在原始社会,古人既以漆树汁液,涂于木器或陶器的表面,以为食器或者祭器。
漆树生长在潮湿的山区,是一种落叶乔木,树龄满5年的时候,一般即可割漆,每年4-8月是割漆的季节,以三伏天割下的漆为最佳。
割漆的时候,先在漆树上切出一个斜口,露出里面的木头,汁液渐渐就会流出来了,而战国时代中文书写的[漆]字,象形的就是树皮割破而汁液的流出状。
漆汁刚刚流出来的时候,呈灰白色,因为氧化,很快就会变成了咖啡色,这样一个从漆科树干提采自然漆的方法,亘古至今,没有变化。
自然漆在干燥之后呈黑色,在漆溶液当中加丹朱,则成红色,称作复合漆,如果调和其他的矿物质、植物染料、或者桐油,更能获取各种不同浓淡色彩。
自然漆的主要成分是漆醇,空气越潮湿、漆饰就越容易凝固,漆饰表面凝固之后,具有高强度的抗热以及抗酸能力,经过百道工序打磨以后,终于光可鉴人。
以上这些内容,在保利时间博物馆的展览现场,闵俊嵘先生拍摄有记录视频,做连续播放,敬请观摩欣赏。
而商代时期,中国的漆器漆饰已颇鲜艳,有时是涂于陶器、皮革、金属等一些实际上是不必加以保护的器物表面,后来又被涂于苎麻布之外,轻盈鲜艳。
于是可以想见,古人用漆,最初是为借助其鲜亮光泽,后来又发现了她增加耐用性的功能,因此,漆饰被大量地施用于木器的表面上了,特别是在食用木器的表面,卫生清洁。
中国漆业的发展与中国古代家具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国本身原产的木材,大多粗素无纹,或是纹目不显,如果不髹漆饰,就显现不出令人喜爱的色彩、光泽、以及华美。
那么中国古代家具,之所以为人民群众所贵重,主要还是因为商周秦汉以降,古人的精神世界,皆偕倚重于家具表面漆饰的光美色泽,以及髹漆绘画,这样的一种通过披麻刮灰、木板之上的髹漆绘画,从远古一直延续到了’年代小平同志改革开放。
但是为什么,中国古代家具发展到了明晚清早期的时候,以木本色为著称的黄花梨明式家具,得以脱颖而出,并且大行其道?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中国历朝历代初期,她所制定的大略方针,都是在以前一个朝代所遗留下来的社会现实,作为其政策制定的基础面的。
蒙元留给明代的,是一个全面烂掉的财务,而大明留给大清的,则是中原遍地的饥荒,人民亟待休养生息,因而明清两代,各自执政的初期,分别选择的是精简收缩的财务政策。
明式家具简约风格的产生,毫无疑问,她继承的是源自宋元的精神遗产,无论如何,极简就是极美。
影响明式家具简约风格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可能就是来自于明太祖朱元璋[生卒年代公元’-’]及其四子明成祖朱棣[生卒年代公元’-’]他们两位皇帝的影响了。
朱元璋+朱棣的执政时间,累积大约半个世纪,他们了解民间疾苦,寓兵于农,轻徭薄赋,宣扬儒家思想,抑制佛道两教,保持了国家各项政策的一贯性。
同时,又由于获得了大量黄花梨木全新材料,因此,中国传统家具设计,在明晚清初呈现出了一个全新面貌-
她在继承了的宋代美学的基础上,以木本纹目为天然表现,减少了漆饰内容,去掉了宗教题材,简约、中性,是谓明式家具。
因此,我在参观了保利北京时间博物馆的相关展览以后,一个突出的全新感受,就是感慨以上两位大师,之于新环境新条件的艺术探索,对于他们的家具新艺术,我的总结是-
在宋元风格最为精美的明式家具基础上,施以两宋最为高贵的漆饰,灵魂升华、庄重典雅,至尊至美。
前两天,我陪友人前往燕郊参拜张旭先生公司新址,那里的一切我是如此熟悉,但却恍若隔世,城市拆迁万恶不赦,无端耗费掉了多少人民群众的巨额财富与宝贵精力,包括我跟旭哥在内,然而他却如此宽容,笑笑说没事儿。
他的工作旧址和顺堂,在吕家营被彻底地摧毁埋葬了,我在那里多少的欢乐时光,随之一同消亡。
张旭是名硬汉,有情有义,他的新址机构命名为[甘棠文化],甘棠,多么柔软的称谓-呵护有加的意思呀
敬祝甘棠
[全文完谢谢鼓励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