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给父亲买的保温杯他一直没用
我从保温杯里
取出干燥剂
洗去
里外的灰尘
递给
刚从菜园
回来的父亲
他伸出
满是泥土的手
把杯子放回
去年的位置上
侧身
转进洗手间
洗手去了
流水声
越来越大
父亲的咳嗽声
穿透墙壁
在我面前
立了起来
无题
城市
饮用供水
已中断数日
几十辆
道路清洗车
还在加班工作
他们要在天亮之前
把大街
冲洗干净
刘德稳摄
排队
医院小花园旁
24小时
银行自助柜员机外
排起长龙
人们攥着取到的钱
到一楼住院部
收费大厅
排队交费
听工作人员说
一年天
天天如此
有些登记排了几天队
还住不上院的
因病情恶化
医院里
事先准备治病的钱
又拿来做安葬费
命
有一天
睡着的土地
再也长不出粮食
它抱着
曾经耕种过它的人
长出
一茬又一茬的
野草野花
最后
没什么可长的了
就从地里
长出白骨
刘德稳摄
黑眼泪
散落在深山中的漆树
每年夏天
都要增添新的伤口
割漆人
割开树皮
收集
流出的白色汁液
装入容器中
带回村庄
走乡串户
给新打造的棺木上漆
以此来赚取
微薄的收入
有时候
棺木上的生漆
还未风干
人已收殓进去
那些割漆人
把凝固的生漆
叫作
黑色的眼泪
我开始对这个世界小声嘀咕
从零一直数到我醒来
一直数到我浑身无力腰酸背疼
这与肾虚无关
一直数到我和另外一个自己抱在一起
一直数到我无话可说
一直数到整棵枣树都红了
一直数到
我听见一碗清水里
尘埃降落的声音
刘德稳摄
钥匙
一把铁锁
挂在
苹果树的
枝丫上
铁锈
渗出的水
混着晨露
吧嗒
吧
嗒
往下掉
经血一样
落在
草丛间
诗意之一种
雨水在生病的大地上针灸
刘德稳摄
动静
一片红叶掉在地上
哎呀一声
更多的红叶
跟着从树上掉下来
三天后
落光叶子的树
收起自己的声音
你会看见
每一棵大树上
都有一枚绿得发黑的叶子
站在高处
为冬天守灵
在童年
有一次，我从锅灶里取出几块
烧过的猪骨头
它们一碰就碎，散成一堆白灰
还有一次，我把一块山羊的骨头
埋进院里的花坛里
第二年，我再挖开的时候
蔷薇的根，已经钻入骨头的裂缝中
刘德稳，生于年，云南会泽人。诗歌散见于《诗刊》《边疆文学》《延河》《百家》等刊物；有诗作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中国口语诗年鉴（卷）》《昭通作家作品精选》等多种选本，现居云南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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