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活动期敏读讲座今天如何读古

古代诗歌不仅是艺术品,而且是值得信赖的人生指南。它们是诗人留给这个世界的最美丽的身影,也是他们善待世界的美妙经验。本次讲座拟从几首著名的诗歌入手,尝试带领听众回到作者的原初立场,回归传统,发现诗歌,理解诗歌,努力帮助听者建立专属于自己的阅读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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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砺锋说唐诗》莫砺锋著

主讲人

沈章明,南京大学文学博士,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教授,师从莫砺锋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外教育传统比较、宋代文学与文化、语文课程与教学论。

讲座时间:年10月27日星期日13:30——15:30

讲座地点:名都路85号闵行区图书馆八楼会议室

无需报名直接入场

红尘诗眼

作者:沈章明

《红楼梦》中有《好了歌》,歌中感叹“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积到多时眼闭了。”这四句沉痛利落,足以令爱财守财者惊出一身冷汗!时光倒转到上古时期的《诗经》时代,也有类似的醒世歌谣,不过,写法却大不相同: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这是《唐风?山有枢》的全篇,每章前两句都是起兴语。古今读者对此并无争议,解诗者也不会过多着墨,因为读者自可意会,不必多说。可是,随着时日消磨,如今这起兴句的诗意竟渐渐不可追寻,以至于有人认为,“这些起兴物与主体内容联系不大,只是在突出诗作的音乐氛围与特征,并起到一种自然发端的作用”。

果真如此?当然不是。此诗之妙恰在起兴部分,假如忽视这几句中的意象和它们营造出来的诗境,诗味就会淡去许多。显然,那山陵与原隰间生长着的,不只有枢、榆、栲、杻、漆、栗,而这几种树木也不是诗人随口吟咏即目所见的物什,他们在功用方面,暗自切合诗中所言的吃穿住用玩等方面。举例而言,漆树和栗树都喜欢生长在向阳潮湿的地方,漆树汁液即古代装饰家具和工艺品的天然涂料,树干钉钉不裂,又是制作家具和装饰品的良材;栗树是祭祀用品和馈赠佳品,故而《论语》说“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礼记》记载“妇人之挚,椇、榛、脯、脩、枣、栗”,清人钱澄之在《田间诗学》中也指出,“漆,可成琴瑟。栗,可供笾实。”这两种树木为人所用时,它们才能发挥各自的价值,否则,只能自生自灭,无补于世。诗人借此二物讥讽财物所有者,批评他们空有其物,嘲笑他们为物什所奴役。

熟悉《论语》《礼记》这样的典籍,了解《诗经》时代的名物制度和文化特色,才能深入了解《诗经》,体味诗人观察世界的细腻以及描摹自然、感发人心的才情。当下,文化已经数度转型,习俗几经变迁,普通读者已经很难理解《诗经》,无法准确把握起兴句的妙处,有必要参考扬之水《诗经名物新证》、胡淼《〈诗经〉的科学解读》之类的书籍。

《山有枢》并不像《好了歌》那样,开门见山式地直言极谏,而是从衣服车马、庭院钟鼓、酒食享乐三个方面分别叙说、议论;又在每一章的前面各用六字起兴,营设优美意境。吟唱之中,诗人勾勒出山川原隰的错落之美,蓊郁青翠的草树密布其上,一派盎然生机。与这蓬勃景象相对照的,是守财奴那不事洒扫的庭院、闲置不用的车马、灰尘满眼的钟鼓琴瑟,以及庋藏箱箧橱柜中的华服佳肴,还有那节衣缩食、了无生趣的主人公。——现代读者或许会联想到果戈理《死魂灵》中的泼留希金。如果诗人眼中没有具体而清晰的自然和世象,如果诗人没有高雅且昂扬的才情和志趣,自然不能用这寥寥数字把起伏不平的黄土川原拢入笔端,也无法使整首诗变得抑扬跌宕,更不能循循善诱地感发人心,在警戒贪鄙的同时,激发读者的情志。

扬之水的《诗经别裁》曾不惜笔墨地赞叹:“虽山与隰分开说,其实乃互为照应,共同构成轮廓。山隰既隐含着一个大的界域,则枢也,榆也,漆也,栗也,自然不会是一,于是它隐含着丰实、茂密,于是它带出了漫山的郁郁葱葱。一个‘有’字,因为放在山与树之间而平添了表现力——后来汉赋中的铺排,也可以看作是从这‘有’字生发出来。在《诗》里,这是一个图案化的句式,它是由视觉提升来的感觉和知觉,其中包蕴了无限丰富而又高度浓缩的景观。因为简得无可再简,这一句式变得格外响亮,而在《山有枢》中,最可以觅出这一特殊的效果。”

《山有枢》的起兴效果确实比较特殊,可也绝非孤例。紧随“唐风”之后的《秦风》中的《车邻》的二三两章就有相近的用法: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范处义《诗补传》卷十一云:“漆可以为饰,栗可以为食,桑可以为衣,杨可以为宫室器械,言礼之材用甚备也。”指出了起兴之物与诗旨的关系。诗歌因景起兴,在令人身心愉悦的环境下,与朋友欢聚作乐,却也生出了华年易逝的感伤。与《古诗十九首》中“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这种直抒胸臆式的感叹相比,此诗预设了生动的场景,更显胜地不常、盛筵难再的无奈与留恋。

扬之水推崇《山有枢》却忽略了这一首诗的起兴之美。她认为:“阪有漆、有桑,隰有栗、有扬,除范氏所说实用的一面,且还包括了封殖的意思。《鄘风?定之方中》写卫之复国,举‘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也是兼此两意。《诗》言乐,每及于日月易逝,寿命无常,如《小雅?弁》,如《唐风》中的《蟋蟀》和《山有枢》,但总依情境韵不同而各有寄意。”是啊,每一首诗的情、境、韵各不相同,所寄之意也千差万别。我们不能因为“山有漆,隰有栗”或者“阪有漆,隰有栗”这样的起兴句重复出现,就把“漆”“栗”等意象符号化,把“有”字句结构化。就《车邻》来说,它与《山有枢》一样,用起兴句表达诗人对眼前景物的观感,也体现出诗人刻意营造诗境,以示“今者必乐”的良苦用心。

《诗经》产生的那个时代,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那些诗人也都不曾远离滚滚红尘。诗眼觑红尘,总能在自然风光中感受到美,用这种自然美来象征人生、爱情,表达喜怒哀乐。诗人吟唱“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王风?葛藟》);吟唱“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郑风?野有蔓草》),意在自伤或是怀人,我们却可以由自伤的情绪或所怀之人倒推过来,感受到诗人眼中那蔓延开来的河边野葡萄藤蔓、清扬婉转如美人的青翠含露的蔓草枝条,感受尘世中那些常被我们忽略的寻常草树的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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