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大桶割早稻》

刘双湖

大桶，是人们在生活当中起到重要作用的生活用品，非常爱护它。洗澡用它，小孩睡觉用它，腌咸切菜用它，割早稻拿大工分用它，下河摸河蚌用它，下田无船过河用它。

大桶是用杉木板做的，杉木板经久耐用不易腐蛀。大桶呈椭圆型，长约厘米，桶板高20厘米。在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少数没有的洗澡时就要到邻居家去借，那是多么烦的事，从阳历5月开始到10月结束，做农活一淌汗就要洗澡。男性青少年、壮年、部分老年人在夏天往往到河里洗澡，天气稍微凉时，就在天井里用温水冲澡。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青壮年女性也有下河洗澡和在家冲澡的。在那物质匮乏的岁月，买一只大桶是不容易的事，人们到铁木生产合作社凭公社分配到生产队的劵去购买，生产队把公社分配的购买券给谁，就是生产队长的权利了。也有人去找关系买一只大桶，特别是家中儿子多，分家立户了，过不了几年就连房四口，再过几年猴里漉族七八口，总不能还是合用一只大桶吧。

油大桶，是为把大桶的使用寿命延长，用坏了没处去买啊！每年在用大桶之前，勤劳的主妇把大桶浸在河边，把绳子的一头系在船帮上或码头的桩上，一头扣一块砖头放在大桶里，使大桶既能浸在河水里又不至于随风飘走。待浸到一定程度用小铲锹把大桶上的陈污垢划洗掉，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当大桶的板晒稀缝，桶箍晒松了，买来桐油，紧好桶箍，用一块小布沾桐油把大桶里外都油上一遍。油桐油的关键是要傍晚趁大桶晒烫手，油把子沾的桐油万万不能堆积，每一块地方都要油到，桐油堆积的地方晒干后，会形成桐油巴，下水一浸就会脱落。油好的大桶稍微晒一晒就行了，放在阴凉处让它阴干。一段时间后，仍然放到水里浸，大桶不漏水就能用了。俗话说，风干桐油雨干漆，就是这个道理。

用来割早稻的大桶，是洗澡割稻两用。区别在两用的大桶一头有一个小铁环，大桶底子是平的，俗话说是没有勾墙，有勾墙的桶底向上2厘米，为了不使桶底长期受潮离地面高一点，增加桶底的使用时间。没有勾墙，在农村里暗指那些作风不正派的女性。

由于闰月的关系，兴化有句农谚说得好“二月里清明你莫慌，三月里清明早下秧”。指的是清明节气早稻秧池该做好了，清明过后天气适宜就要下秧。早稻种经过浸种、窝种、催牙后，到秧池里落谷，掌握好天气完全靠多年的经验。落谷后适遇寒流走溯，会造成烂种。俗话说天误田一年，人误田一季。是人的因数造成的损失是一季，如对天气掌握不好的损失则是一年。小时候看到爷爷在稻种催好牙等落谷的时候，把催好牙的稻种冷凉在室里地面上。

“冬天白茫茫，拉犁靠臂膀，开泥用船装，大桶没勾墙。”过去早稻栽在一熟田里，一熟田是指一年只收一季稻，又叫广田或沤田。冬季田里用洋车风水上水，一片白茫茫。早春二月天气还很冷的时候，早晨沤田里还结着薄薄的一层冰。等太阳上来后，就到沤田里拉犁。大集体时耕牛是生产队的大型农具，一般轻易舍不得使用，耕牛也经不起冻，只好由生产队的男性大劳力来拉犁。一张犁四个人，二至三人套上犁单子（一种草和麻编织的带子，就像现在开汽车的安全带那样），从肩头斜挂身上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扶犁稍。拉犁的人上身穿棉衣，下身把棉裤脱掉，留下单内裤并卷到大腿根子上，沤田的泥长年浸在水里，人一湴下去就会陷到大腿根。每块沤田都要拉上一遍或两遍犁，俗话说要耕二耖三，就是要耕二交，要求高的达到耖三交。起春后，沤田施肥料，垭的是泥和草发酵的混合物渣，旱地是人工用泥落子挑渣，沤田用小船装运叫开泥。开泥先将渣从圩岸边用渣耙子筑进小木船里，然后两个人在前面套上犁单子拉，两个人在小木船后面向前推。推到点后，用渣耙子把渣拉出小船，堆在小船的两边，然后再用渣耙子拉成小块，布在沤田里。

收割早稻要到7月底8月初，在栽双季稻的那个时候，前茬稻收割后，在立秋前必须把后茬稻栽好。不管蚊子咬，不怕天气热，在迎接现场会时挑灯带晚抢栽秧，那情景很壮观，但到收工时劳累的人们走路两腿都难迈向前。

收割早稻时田间还有水，田里仍陷脚，早稻本身只不过到屁股头子高一点，只有长得高的杂稻才能做腰子，用早稻打腰子要接三段（接），况且早稻口很松，稍微一碰枝梁儿直掉。早上参加割稻的妇女们头顶肩抗着大桶，一手扶着大桶，一手拿着镰刀。早上割稻露水大，割稻的妇女就打一会儿腰子，中午天气热息一息，再打一会儿腰子。凡是参加割早稻的妇女一人带一只大桶，大桶是平底子，不能有沟墙，人们把割下来的早稻，放在大桶里捆。有沟墙的大桶，有稻稭桩护住大桶底，在水稻田里不好拖拉。割稻的妇女把大桶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边割边跟着人把大桶带向前。一只大桶只能放三捆早稻把。挑把的男性劳力直接湴田到大桶里挑把，一头一个，至多手上再拿一个稻把。多数妇女最怕的是蚂蟥，只有扎紧裤脚，防止掬上去，蚂蟥吸包了血，一拍就掉下来。刚掬上去不久的，用手去拉都难扯下，只好找老年妇女或挑把的男劳力帮忙。

下下午，一天的割稻结束了，大家洗洗漉漉。趁装早稻把的船往打谷场撑的晨光，年轻的姑娘回去换上干净衣服，哺乳的少妇回家给小孩喂乳，年纪大的坐到场头舍子里阴山背后歇气。傍晚，一天收割下来的早稻开场、布场在等着生产队主要劳动力来参加，等着大家来欣赏自己一天的劳动果实。

收割早稻，适逢大伏节气，背上太阳晒，脚下热水煮，汗水湿衣裳，双手割捆忙。造成参加割稻的妇女中不少人烂手丫烂脚丫。她们在晚上收工洗澡后，用从田里拔的癞牙草捣碎包烂丫处，到合作医疗要紫汞查烂丫处，买来熟矾捣碎掖烂丫处。赶忙收拾乘凉睡觉吧，明天的上工出勤等着呢，想着生产队的工分公布榜上在增加工分进入梦乡，年终的决算分红拿余粮钱等着去买过年的新衣服和打年货呢！

做割稻用的大桶在下下午割稻结束时，大家放到河里洗刷干净。晚上，一家里人等着洗澡用呢！割一天的早稻用的大桶抵上在家用个把月，而那时自家用的劳动工具全靠自家出，没有大桶，你割不成早稻，割不成早稻，你就拿不到大劳力的工分，没有大工分，到年终分红就光光现骨。如果做的工分不够支出全家的口粮烧草食油，到哪儿有余粮钱去买生活用品和凭票供应的荤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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