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文学作品中,为名人立传,为伟人著书着颇多,新老作家及其史学家们,一般都醉心于商周春秋,秦砖汉瓦,热衷于唐宗宋祖,明清轶事,不怎么把老百姓放在眼里。至于筚路蓝缕,四处漂泊的客家移民,于正史典籍却极少记载,更何况僻处一隅的平利县,弹丸之地的魏家坝。
我自幼生长在魏家坝,工作、生活在魏家坝。少年时就曾听到过“老屋上陕西,湖广填四川”等神奇般故事,后来又经常听到许多关于姓氏家族祖籍源头问题的议论甚至争论。对什么麻城县、孝感乡,大槐树、瓦屑坝等感到特别好奇。老年人说魏家是老屋上陕西的移民,可老屋在哪?又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上的陕西却不得而知。更有那些耳闻目睹和亲身接触到的风情民俗、生产生活、地域文化、宗教迷信、婚丧嫁娶、宗族宗法等文化现象感到扑朔迷离。为什么家住魏家坝却不知魏家坝,为什么集聚在这里的移民家族不明白自己的来龙去脉,为什么在同一乡间会有不同的生活习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祠堂、古庙及古墓群?这许多的为什么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也逐渐引导着我去解密、去探究。特别是陈良学先生《湖广移民和陕南开发》这一宏篇巨著对我的影响最大,它触发了我试图弄清五方移民杂居魏家坝的概况和魏家坝奇特文化现象的念头。
我不是作家,更不是史学家,仅凭自己对家乡的眷恋,对移民文化的好奇,去研究魏家坝,认识魏家坝的。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便开始留意魏家坝的有关移民问题。我喜欢看志书和历史书籍,爱听也爱讲“古今”,还爱进坟山墓地看碑文。通过残缺不齐的资料获得了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特别是五叔给了我一本乱得不成样子的魏家老谱,他说这是他在“文革”时冒着危险藏在柱子里才幸免被搜出烧掉的一本有价值的谱书,之后我又在药妇沟、东坝两处找到魏氏族谱两卷。经过细读,获知了魏氏的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往事和当地明清时期的一些概况。
年至年,我主持撰修魏氏家谱,有幸同族中贤达一起,阅十族,进千门,遍访五代,拾寻碑文,寻根问祖,查找资料,不仅更正了魏氏祖籍在湖北麻城的误传,而且对其他姓氏家族的来龙去脉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年,平利文联要编一期《平利文学》西河专辑,我是魏家坝人,安排我写魏家坝移民文化。接受任务后,我认真阅读了陈良学先生的《湖广移民和陕南开发》一书,对20多个姓氏家族进行了走访座谈,翻阅了八个家族的族谱,踏看拾录了五个家族的祖坟碑文,虽然交了一份不成文的文章,但对于我来说却获益匪浅,不仅促使了我对移民史的学习,而且使我对魏家坝又有了更深刻地认识。
一、魏家坝的由来
魏家坝位于巴山腹地平利县的北端,它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写在这块土地上。要知道它的来由出处,还得从明初移民说起。元末明初,在秦巴山区,汉水流域,战乱不止,政治动荡,经济衰败,民不聊生。为了抚治战乱,恢复和发展生产力,明朝政府制定了移民垦荒的政策。移民的原则是把农民从窄乡移至宽乡,从人多地少的地方移至人少地多的地方。陕南千峰万壑,重峦叠嶂,地广人稀,交通闭塞,所以由政府统一组织移民自然成为陕南移民的主体。魏氏谱载:“本宗魏氏自大明洪武二年奉旨从江西省南昌府南昌县瓦屑坝迁来平利县东北乡同仁里,于堰沟寨定居立户”。在迁陕始祖,魏斯成的墓碑上亦有同样的记载。东北乡同仁里,堰沟寨就是现在的西河镇东坝村。因魏氏先于其他移民来此,故得名魏家坝。据传,当时的魏家坝虽是平坝但无耕地,荆棘丛生,杂木成林,是移民们凭着勤劳的双手和坚强的毅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开垦出来的。
魏家坝正坝子的面积并不大,约三千亩。四周环山,恰似盆地。一条坝河由南向北穿流而过,将坝子撕成两半,形成东西两坝。东坝多居党姓,称党家台,西坝魏姓多,称魏家湾。后因魏氏不断的繁衍壮大,向四周辐射,坝子的概念便发生了变化。嘉庆八年的魏氏谱载:“东抵鸭鸽山,南靠女娲山,西接高皇山,北连陀家坝,方圆三百里地域统称魏家坝,内有五郎沟、磨沟、青藤沟、梅子园、石梁沟、水田河,毛岗岭。”沿坝河上溯至棕溪沟、黄家沟、毛家湾、长岗岭、响当河及平利城关、长安、秋坪、老县、大贵等地都有魏家坝魏族的分支,称自己是魏家坝人,即使外姓,也多称自己是魏家坝人,问他家在哪里,不说西河,而说魏家坝。
魏家坝得名已六百四十余年,明清至今,见于建制,多以魏字定名。乾隆十九年,魏家坝称魏坝乡,乾隆二十三年,改乡为保,魏家坝称魏坝保,民国三十年,改保为乡,魏家坝又称魏坝乡。民国三十六年,魏家坝称魏汝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包括汝河在内,称魏汝区,魏家坝属西河乡。后改称西河镇,自一九四九年至今,魏家坝始终是地方政府所在地,数百年间,魏家坝也始终小有名气。
魏家坝是古幽神秘之地,既有唐尧舜禹和周代帝王的足迹,又有伏羲女娲兄妹成婚的殿堂。秦砖汉瓦随处可见,土陶石斧四处可寻。东有天门殿,西有舍利塔,南有吊蓬沟,北有白龙寺。伏羲庙、高皇庙、娘娘庙、五郎庙、龙王庙、三神殿、祖师殿、观音庙等庙宇密布。坝河岸三丈厚土下的文化层与半坡文明同期,红岩寺古寺院遗址尚存。从动植物的化石及出土的文物、实物考证,这里的历史年轮远在七千年以上。再由有关的历史资料以及专家学者的研究,包括存留的家谱、墓碑等见证,这里既是女娲文化的发祥地,也是五方移民的集聚地。
魏家坝是一块风水宝地,川道狭长,溪流纵横,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千亩盆地,沃土肥腴,天蓝地绿,明山秀水。古有八景:三神殿古柏参天,娘娘庙青藤蔽日,古龙井,冬暖夏凉,观音扁四季香火,龙鼻子水恶浪急,伏羲庙金碧辉煌,沃土地一展平阳,龟蛇山对岸相照。
这块古幽之地,这片沃土是移民们向自然索取的一块领地,是他们所渴望的一方热土,有了安居的寓所,也就有了子孙后代繁衍生息的条件,魏家坝人的生命之根将永远扎根在这块美丽的沃土地上。
二、移民源流
现居魏家坝的姓氏家族有30多个,从调查情况看,移民达80%,主要来自两个历史时期。一是明初,二是清代。
招抚流民,奉旨迁徙而落籍者是陕南各地移民的主体,明朝初期奉旨迁此的除魏氏外,还有杨氏,张氏,王氏,宋氏、易式、李氏、党氏等。张氏家谱称“于洪武二年奉旨迁陕”;杨氏墓碑载:“始祖原籍湖北麻城,兄弟三人,长哲、次洪,三虎于明时奉旨迁陕。”今杨氏多言,曾有三人官至知府。并称现居魏家坝的杨氏是“青白吏”杨震之后裔。党氏族谱称:“先祖党温、党诗兄弟二人于明时奉旨由湖北麻城迁陕。”魏家坝的党氏,有同姓不同派的两支,据传,党诗无嗣,抢郭家怀孕之妇为妻,郭家有言,生男姓郭,生女姓党。不久,果生一男,党家谎报生女,后被郭家知晓,告于县府,县府判定,此孩姓党,用郭家字派,这就是一党二支的由来。
但是,非招抚而流移定居陕南各地的也为数不少。在明代禁山之初,这些流民自发地进入陕南,插标为界,垦荒就食,架棚筑屋,占地而栖,是朝廷无法阻止的。他们中有山西、湖南、湖北、四川、福建及江浙籍的流民,也有安徽、河南和本省的来者。其中以山西、湖北、江西为最多。在魏家坝,很早以前就有“山西红洞大槐树”、“湖北麻城孝感乡”和“江西瓦屑坝”祖籍源头的流传,除少数家族有谱牒对祖籍情况有翔实记载外,大部分都难以说清具体的来龙去脉。那么,数百年的口碑记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根据调查的资料包括家谱、墓碑来看,流传属实。由于年代已久,加之战乱和逃荒,家谱及有关的档案资料毁失殆尽,也只能从部分残碑残谱中去了解、搜寻明代移民的足迹。
明代的初中期,是陕南移民的主要历史阶段,当时政府的安抚政策确实起到了稳定社会,发展生产、人口增多、经济振兴的作用。不仅奠定了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而且为清代大规模向陕南移民开辟了道路。
在清代,外省流民为什么能大量涌集于陕南,并且来到包括魏家坝在内的各地呢?陈良学先生认为主要原因无外乎三个方面,一是社会原因,二是政治原因,三是经济原因。社会原因是战乱,明末政权的挣扎与崩溃,清军入关后的侵扰与掠夺,加上匪贼作乱,全国许多地方都经历了战乱的洗劫。随之而来的又是瘟疫和灾荒,空前的大洗劫使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广大贫苦农民为避战祸,为灾荒和饥饿所迫,不得不拖儿带女四处奔波,以求生路。魏氏谱载“明末清初,草寇张献忠、李来亨、刘二虎、贺摇旗等叛,骚扰秦楚。嘉庆元年,匪首张均得、张汉朝践凌蜀楚陕,焚烧杀掳,良民被残者无数,凡我族内,被杀者有之,被残者有之,逃往他方者有之。”在灾荒方面,魏家坝曾有歌谣:“崇祯一年遭天旱,崇祯二年遭水淹,崇祯三年遭害浩,蝗虫吃了半边天。有钱人家卖田产,卖田卖地度难关,穷苦人家无啥卖,卖儿卖女度荒年”。政治原因是“迁海”,清王朝建立之后,从顺治四年到顺治十六年,朝廷实施“迁海令”,强制将濒海居民全部迁入内地,被迁者,苦于无栖身之处,流离困迫,谋生无策,乞讨无门,卖身无所。现居魏家坝的刘氏、华氏族人说,他们的先祖就是一路乞讨而来的。这里的陈氏、殷氏就是因“迁海”从福建来此。
迁徙最痛苦的受害者是所谓的反清“罪犯”,他们被强行迁徙,捆绑押送。至今魏家坝的人有将双手背在背后的习惯,据传就是反背被绑的遗传。
经济原因是“圈地”,清初的圈地是王公贵族所为,被圈占地区的人民失去了土地家园,背井离乡,流离困苦,在魏家坝凡称大槐树人氏,均为圈地受害者。
流民来魏家坝,同其他地方一样,也是三种情况,一是呼亲引朋,多族迁入,二是一人立足后,举家迁入,三是萍踪浪迹,随缘而入。另有一种是做生意来此定居的,如武汉人黄加印,于清初来魏家坝,发现这里的构树特别多,因构树是造纸的主要原料,便买下从磨沟口到五郎沟口的一片山地,在五郎沟口建立了皮纸场,由于生意红火,不久就成为当地的富户,并在磨沟口营造华室,名曰“老场”,仑禀殷实,骡马成群,后因一场大火,焚之殆尽。灾后,其中一支迁往现在的兴隆,仍以造纸为业,建起“新场”,在新场黄氏的带动下,汝河沿线建立了多家纸坊,以造“火纸”为主,汝河的造纸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造皮纸为主的五郎沟纸坊延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
黄氏遭灾后的另一支迁至魏家湾左,靠武汉老家之力,新建五进天井大院,内有“泰昌恒”粮仓,银庄。成为当地的首富。人言,天有不测风云,民国二十年九月五日午时,突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不到半小时,洪水似巨龙,从背后山上直冲而下,顷刻间,黄家大院被夷为平地。黄家是大族,在魏家坝境内外有黄家院子,黄家铺子,黄家瓦屋,黄家油坊等多处。
移民来此,以姓氏为居,如魏家湾、杨家岭、党家台、宋家梁、陈家坪、华家湾等。经过数代的繁衍壮大,不少家族成为当地的大族、旺族。在明中期以后,魏、党、杨三族逐渐成为魏家坝的大家族。过去,魏家穷,党家富,杨家犟,曾有“杨难惹,党难缠,惹下魏家反了天”的戏语。意思是杨家惹不得,党家惹不起,魏家惹不了,从反面也说明这是一种宗族势力。这三大家族在魏家坝是极有影响、颇有势力的大家族,在某种意义上说,左右着魏家坝的局势。从家谱看出,这三族从明末清初开始联婚,其婚亲关系一直延续至今。
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很多家族都称自己的祖辈是大槐树人民,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大槐树在何处,为什么对大槐树又记忆深刻呢?陈良学先生认为:一是明代曾在山西大槐树设移民局,清代时,移民局依然存在。明清两代,进入陕南的移民大多属于贫苦农民,自己无家谱,又无其他资料记载详情,只能靠口头传播祖辈迁徙的故事,无形中便记下了人们熟知的大槐树。二是大槐树人氏属“圈地”受害者,在大军压境,跑马圈地的情况下,大批在瞬间便失去了房屋土地的民众只好聚居在大槐树下,之后又痛苦分离,加上长途跋涉、奔波,许多老年人死于路途,幸存流落在这里的,当然也只能记住他们印象最深的离别处——大槐树了。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看,魏家坝至少有十来个家族来自大槐树。
魏家坝的人,虽然来自五方,有着各具特的家族胎记,但经过长时间的融合与共生,已是水乳交融不可分割了。
三、农耕文化
无论是招抚还是非招抚,也无论是山西还是湖广,来此定居的移民们开荒恳田,刀耕火种,沥风沐雨,备受艰辛。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封建压迫,只有敢于冒险,拼命劳作,顽强奋斗,锐意进取,才能得以生存和发展。不管多么艰难困苦,也不管风险压力有多大,他们都能勇敢面对,凭着长满厚茧的双手和坚忍不拔的毅力与老天爷抗争,与统治者抗争,营造家园,改变命运。他们务桑麻,兴竹柳,勤劳作,细耕耘,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劳勇敢凝结于历史,在漫长的农耕岁月里,创造者灿烂的文化和光辉的业绩。
先民们以农耕为业,赖土地为生,他们根据魏家坝的自然环境和地理条件,重点解决粮食问题。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无以生存。魏家坝人从迁徙定居后,始终把土地视为命根子,丢什么都可以,丢土地绝对不行,丢地就是丢命,保地就是保命。魏家坝地势低,一河二岸又无河堤。记得从民国二十七年到二零一零年,洪水曾四次淹没魏家坝,人称“洪水泡天”。每淹没一次,两岸河坪地都要毁失许多。解放前,东坝地主杨行庆经过查勘测量,一家修筑长约两华里的河堤一道,排除了因河水、沟水泛滥而冲毁土地的隐患,固修的70余亩河坪地至今耕种无损。
上世纪六十年代,西坝土地的水毁问题特别严重,如不及时根治水患,将有余亩河坪地和水田不保,是魏家湾几十条汉子打木桩,做“捆笼”、“筑坝拦水”,以苦干三年,不仅保住了原有的田地,而且新增了肥沃河坪地30余亩。
为使粮食增产增收,魏家坝始终重视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特别是上世纪,开渠修堰,淤地造田。在土地的保护、治理上特别着力。原因是“饿肚子饿怕了”。
在安苗下种,田间管理上更是重视,俗言,抢种不抢收。安苗下种是一年农事的关键,也是生产生活中的大事。魏家坝历来把“插秧”视为喜事,提前准备酒菜,选好日子栽秧。除请“秧把式”外,还要请一些亲朋好友喝“栽秧酒”。早上过早,汤圆甜酒,中午“打尖”馍馍稀饭,两道正餐,很是丰盛,尤其是田栽完了的那一顿,席面颇丰,划拳猜保,开怀畅饮。这一天,在欢快热闹的气氛中完成繁重的劳动。
包谷面积大的农户,如遇二遍草荒,就请亲友、四邻突击锄草,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为督催劳动,解除疲劳,专门请人在地头打锣鼓唱歌,名为“打锣鼓”,歌把式二人,一锣一鼓,一唱一合,内容有故事传说,有代主人致谢,有表扬肯卖力,进度快者,也有敲打懒散后进者。这种活动,能提高劳动效率,薅草人也在歌声中体验快乐,解除疲劳。这天主人招待甚周,唱歌人亦有薪酬。干活的人由主家日后换工偿还。魏家坝种植的主要粮食作物是包谷、水稻和小麦,兼种杂粮,杂粮的种植使一些无法耕种的土地种上了庄稼,从而扩大了耕种面积。由于良种和化肥的引进,从而改变了过去广种薄收的状况。粮食产量的增长,不仅使生活得到了可靠的保障,而且也大大促进了家庭养殖业的发展。
农业生产的发展,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农业内部多种作物的种植与加工也在向专业化迈步。棉花的种植,促进了纺织业的兴起,纺织业的兴起带来了染制业的兴旺。魏家坝新屋魏统有开办的染坊曾盛极一时。染布所用的染料,主要是蓝靛,在魏家坝,蓝的种植和靛的加工实则破了天荒。随着经济作物的普遍重视和商品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最为著称的木耳、生漆、桐油苴麻等成为贸易的优势产品。
在一九四九年前后,家庭手工业异军突起,如酿酒、榨油、制蜡、酿醋、纺织、印染、缫丝、编织、刺绣、雕刻等等。在魏家坝有杨家油坊一处,党家油坊二处,黄家油坊一处。有黄家纸厂,五郎沟铧厂、魏家湾染坊,石梁沟缫丝,水田河酒坊,堰沟口压花,上河坝饭铺子等多处。手工业的多样化和与之相应的能工巧匠也越来越多。木匠、篾匠、石匠、铁匠、画匠、花匠、银匠、铜匠、砖瓦匠、泥水匠、油漆匠、印染匠等多达数百人。
魏家坝多木竹,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走河匠”之说,所谓河匠,就是放运竹子和木材的水手、工匠。从广义上说,也包括从事水运的生意人,如民国时,平利商人饶逊安,郑道明等人将桐油、生漆、木耳、药材等平利特产装上货船顺坝河入汉江进长江直销武汉、上海的贸易生意称之为“走河江”,把“匠”改“江”,就是做生意走江河的意思。木材放运必须在夏季,有“赶散相”和“放疙瘩”两种放运方法。竹子,必须在冬季放运,在河滩上将砍倒的竹子扎成“把子”,将六个把子的毛把头捆在一起叫“度子”,后将度子连起来叫“链子”,最长的链子有50个度子,约3万斤竹子。无论是春季放木材,还是冬季放链子都是既苦又险的劳作,尤其是“过滩”,稍不留神,非死即伤。魏家坝向南约五公里处,便是巨石相连,水恶浪急的头洞子,那里有“跌龙坎”,“龙鼻子”,“照壁石”和“烂石仓”,木排、竹链或商船打此经过,必请高手“太公”和顶尖水手掌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走河匠很苦,但也苦中有乐,冬季放链子在日落黄昏后,将链子锚于河边,随后寻柴生火,埋锅造饭,畅饮米酒,吸口旱烟。饭后,围坐火旁,拉起家常,欢歌笑语,嬉戏调侃。更深,醉卧沙滩,鼾声如雷,野兽靠近,闻声而逃。有一个流传至今的笑话,链子进入旬阳界的“蛤蜊石湾”,河边的一块蛤蜊石是河匠的扦篙之处。一天,黄太公的链子过此,见一妇女坐在石上洗衣,情急之下,将竹篙从女人的裆下插入石上,女人大骂流氓,黄太公笑答,大嫂别生气,你那里是我们扦篙子的老地方,不扦一篙,链子就不能顺利通过,弄得那女人哭笑不得。
链子到了平静水面,是河匠们最放松最舒适的时刻,他们可以坐下吸烟、说笑,可以立起唱歌喊号,抬眼可看山中鸟兽,低头俯视水中的游鱼。
为适应水上交通的需要,魏家坝的好义之士,察看水势,捐资投劳,劈山移石,疏通河道,使神鬼皆愁的头洞子天险变为通途。为昭彰其功德,国民党平利县县长郭子仪在头洞子石壁上镌刻“舟辑所至,人力所通,剜削疏崎,利乃军民”十六个醒目大字。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共平利县书记卢杰火在龙鼻子左侧峭壁上刻诗一首:“坦途所至,民心所向,笑看逝川,豪歌当放。”为公路通此而留以纪念。
在共度艰辛,从事农耕的漫长岁月里,魏家坝的移民家族,形成了共有的特征:首先是多元化的事业,在同一家庭里有着不同的行业。农忙时从事农耕,农闲时从事他业。经商有失,农工为补,仕途不顺,亦可农商。可谓复式组合,没有纯粹的商家,工家或官宦之家。二是勤劳俭朴,古往今来,以勤劳务实为做人之本,他们勤奋自强,从不游手好闲,颓惰自甘。自食其力,克勤克俭,以箕裘以承祖泽。尤其是家庭主妇,精打细算,细水长流,含辛茹苦,甘之如饴,堪为勤俭持家的模范。三是仁义好客,在魏家坝即使近在咫尺,进门便是客,抬身让坐,笑脸相迎,装烟泡茶,留以酒饭,热情招待,客气有加。四是性格率直,刻板固执,诚恳待人,外冷内热。五是团结宣宗:亲戚、家门、左邻右舍之间相互尊重,和睦相处,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这里的人,素以勤劳朴实、乐善好施、热情厚道、文明礼貌而获得人们的信赖和尊重。
在繁忙紧张的农活之余,魏家坝人也会尽情享受田园之乐。上山狩猎,下河捕鱼,搭台唱戏,打情骂俏,扭秧歌,打连枪,唱花鼓,踩高跷,欢歌笑语,热闹非凡。现已时过境迁,但它留给人们的却是抹不去的记忆,那种欢快、自在的游乐镜头也将会永远保留。
魏家坝的土特产特别丰富,既是人们的生活所需,也是从事商贸的产品。
粮食:包谷、水稻、小麦、黍、稷、糯、栗、大麦、燕麦、荞麦、豌豆、绿豆、黄豆、泼豇豆、胡豆、八仙豆、红小豆、绿小豆、红苕、洋芋等。
菜类:笋、蕨、葱、蒜、韭菜、菌子、白菜、芥菜、萝卜、胡萝卜、芹菜、莴苣、莴笋、香菜、丝瓜、冬瓜、南瓜、西瓜、菜瓜、瓠子、、豇豆、四季豆、灰条、马齿汗、土汉菜、葫芦、笋瓜、辣子、包包菜、四月半、西红柿、生菜、油麦菜、黄瓜、黄花、魔芋、芋头、苦瓜等。
果类:桃子、李子、杏子、梨子、柿子、枣子、林檎、石榴、樱桃、葡萄、木瓜、香圆、板栗、毛栗、枇杷、火冠等。
花类:芍药、牡丹、兰草、桂花、金银花、腊梅花、水仙花、海棠花、石榴花、葵花、菊花、玫瑰花、紫荆、刺槐、月季、玉簪、栀子、山茶花、杜鹃花、鸡冠花、君子兰、太阳花等。
木类:松树、柏树、杉树、榆树、槐树、杨柳树、麻柳树、枫树、棕树、桑树、构树、花隶树、白杨树、桐子树、漆树、青檀树、泡桐树、桐麻树、广玉兰、竹子、香樟、药树、白果树、见风干、黄里木等。
四、风情民俗
移民定居后,经过相互兼容,相互异化、其风情民俗很快融入到生产、生活及社会的各个方面。在魏家坝,民俗风情浑厚淳朴,古朴典雅,既有历史的沉淀,又有地域的关联,既有民族的渊源,又有宗教的影响。既有迷信色彩,又有新潮内容。纵观各地,习俗大体相同,现就本人耳闻目睹和亲身接触到的民风民俗中择其大要略述一二。
1、称谓
魏家坝人非常重视人伦礼仪,有着文明处世,礼貌待人,尊老爱幼,和谐相处的训教和优良的传统。当尊不尊,该敬不敬,被视为不懂规矩,常常被人瞧不起。
这里的土著人包括后来被称为“本地人”的魏、党、杨、张、李、王、陈等家族,把父亲称为“达”,实际上是“大”的意思。黄州的黄家称父亲为“叔依”,岳州的刘氏将父亲称为“牙”。明家人将父亲叫“爷”,把爷叫爹。湖北黄冈人又将父亲叫“父”或“叔”。把母亲叫“妈”叫娘的很普遍,可胡家人偏偏把母亲叫“咿”,还有将母亲叫“麦”,叫“妲”的。
新国人把祖母叫“妈你”,把姑叫“念”,把姐叫“佳”。本地人称外祖父、外祖母为“谓爷”“谓婆”,可有的称“噶公、噶婆”。把岳父岳母称外父、外母,把自己的父母称“大老汉、细老汉”的为多。把伯父称“大伯”或“大爹”,“二达”“三达”;把伯母称“伯娘”或“大妈”,依次称二娘、三娘;有的把姑喊“姑妈”,把姑夫称“姑父”“姑大”“姑爹”。把胞兄称“哥”、“大哥”、“二哥”,对人称“大爷”、“二爷”,胞弟称“二弟”,“三弟”,对人可直呼其名,或称“老二”“老三”,把哥之妻称为“嫂子”或“陈姐、李姐”;对弟媳一般直呼其名或“王妹、张妹”。弟弟和弟媳对哥嫂不能直呼其名,对姐和姐夫也不直呼其名。姐妹之夫互称“挑担”“连襟”或“老挑”。两口子在家相互称呼是“嘿、嗨”或直呼其名,丈夫称妻子的口头语是“媳妇、女人、老婆子、老伴儿、屋里的、娃她妈”,妻子称丈夫的口头语是“老张、老王、当家的、外头的、男人、那口子、老伴儿、娃他爸”等,丈夫对妻子的称呼可以随便,而妻子对丈夫的称呼则必须谨慎。父母对儿子在家庭内喊小名或直呼其名,对外称“大儿子、二儿子”“老大、老二”或名号,对儿媳称“陈女子、刘女子”或直呼其名。对女子可以直呼其名。媳妇对丈夫的父母称“公公、公公老”“婆子妈”。舅父称“舅”或“舅爹、舅爸”,把舅之夫人称“舅妈、舅母”。这里自古就有天上的雷公,地上的母舅之说,意思是不敬母舅,天打雷劈。在称谓中,还有书称“尊称”和“谦称”之别,不再赘述。
2、信仰
从茹毛饮血走过来,筚路蓝缕的艰辛,让移民们始终保持着对自然的惕悚和对神鬼的敬畏。为了生存,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信仰与崇拜,以获得心里的安定与满足,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里至今保留。
在天地信仰上,认为天大无限,地大无边。天有灵,地有气,天地显灵,降福于人。敬天敬地敬父母,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对天地要象像对父母一样,无限敬仰,绝对信仰。
在神灵的信仰上表现在祈雨、祈晴、祈福、祈子等方面。祈雨,如遇久旱,人们就要设坛祭典,焚香颂经,恭请龙王发水。祈晴,遇到雨涝,人们便用“扫天婆”的扫天之法,驱赶妖气,使其转雨为晴。祈福:人们为求得幸福安康而礼佛敬祖,拜神许愿。祈子:为了延续香火而进庙烧香,跪地祷告。魏家坝至今,在观音扁、娘娘庙等处,祈福祈子,许愿还愿之人络绎不绝。
“宗教”的信仰上,可从魏家坝境内的三神殿、祖师殿、娘娘庙、观音扁、高王庙、舍利塔等遗址得到鉴证。儒教传入早,佛、道两教传入此地应该始于汉代,兴于唐宋。特别是道教,在魏家坝根深蒂固,源远流长。人死后,请道士念经,超度亡灵的习俗延续至今。
魏家坝人非常相信命运、命数,把贫穷富贵、儿女寿考等等同命的好坏连在一起,抽签打卦、看相、算命就是对命的预测或者寄托。
巫术是信仰鬼神的产物,旧时,魏家坝特别流行,表现形式如跳端公、画符咒等,请神驱鬼,降妖除魔。
还有“叫魂”“立筷子”的习俗,小孩吓着了、病了,大人认为是“掉魂了”,站在门外大声喊叫“啥娃子,回来了,回来了”。家里有人病了,认定是哪个死人“拿作了”,用三根筷子放在装有半碗水的碗里,用手向筷子上淋水,边淋边禀告,筷子站稳了,被认为是找准了,然后就以水饭祭之。
3、衣食
旧时,男人土布衣,女人印花服,男人大裆裤,女人满大襟;男人裤子上裤腰,女人上衣绣花边。男人戴爪壳,女人缠裹脚。
衣服被褥以土布为主,土布又称“家积布”或棉布,棉花要弹,弹过的棉花叫“皮花”,未弹的棉花叫“子花”。织布先纺线,家家户户有纺车,日劳夜纺,是农家妇女的专利。织布用“拦机”,经线固定,纬线穿梭,脚踏踩板,自由操作。
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在穿着打扮上追潮流,赶时髦成为传统的风俗习尚。
吃喝上,魏家坝人并不特别讲究,在没有白米细面的往昔,只能用粗粮“打长牵”,如今、细粮满仓,仍爱“湖涂”“拌汤”。“萝卜白菜杂粮饭,土壶米酒老鹰菜”是古留至今的生活爱好。“椒麦实可羡,何必慕甘肥,但得身常态,当令饮食均”看似平淡,实则味美。“园蔬淡食足充饥,珍馐馔玉足未奇,缯絮麻布足御寒,无须衣着锦绣衣”,这就是魏家坝人的朴实和真实。
4、婚嫁
同其他各地一样,婚嫁亦是礼数复杂,饶有兴趣。旧时,男女联婚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繁文缛节,甚是复杂。从提亲到迎娶,一般要经过请媒、合相、订婚、认亲、报日、迎娶等多道程序。嫁女一般为办嫁妆、添箱、哭嫁、坐车轿、送亲。
5、丧葬
从古至今,对丧葬礼仪十分重视,老人从咽气到入土包括穿孝衣、送终、设灵堂、下榻、入殓、开路、设坛念经、超度亡灵、孝歌、转香、哭丧、出柩、破土、下字、送火、参三、七七、周年等一系列陋习成规,成为不变的遗俗。
6、酬酢
魏家坝的礼仪酬酢名目繁多,你来我往,不胜枚举。至今,祝寿、做生、建房、乔迁、婚庆、生育、探病、丧葬等均有礼尚往来、风俗不改。
7、忌讳
过年忌说“死、凶、祸、灾、残、鬼”等言辞,穿衣要男不漏脐,女不漏皮;给老人祝寿不穿红戴黑;居丧服孝忌大花红;男女衣裤不能同盆泡洗;收叠置放必须男上女下,衣上裤下;饮食十忌,一忌生冷,二忌手抓,三忌浪费,四忌暴食,五忌不洁净,六忌吃饭时喊人办事,七忌敲桌边、空碗,八忌污秽之物上桌,九忌筷子长短不齐,十忌饭时争吵怄气,饮食之忌诸多,可谓洋洋大观。住宅十忌:一忌黄箭射香喉,二忌门冲水口,三忌冷水洗背,四忌看水流舟,五忌白虎挡道,六忌门前栽桂,七忌阴庄朝北,八忌门对山尖,九忌众鬼抬轿,十忌乱定向上。看风水,选龙脉,在造屋置房的禁忌上文章大作。出行“七不出,八不归,九的出门惹是非”,“夏日忌水,冬日忌冷”,出门选日,力避凶期,实为小心无大错。婚忌:同姓不通婚,属相不和、八字不和不通婚,寡妇年不结婚,姨表姑表不通婚。农事忌:大年不下地,戊日不动工,闻雷不劳作,冷雪不翻地。另外,如忌狗哀嚎,鼠咬衣裳,猫头鹰夜鸣和“正月看不得鹰抓鸟,二月看不得“狗连单”,三月看不得蛇交配,四月看不得人成双”等等。
透过形形色色的风情习俗,使我们更加了解和认识五彩缤纷的社会生活,虽有迷信色彩和宿命内容,但却体现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和抗争命运的精神。
五、氏族文化
氏族文化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尽管这一文化中所含的封建主义糟粕阻碍了中国民主主义的进程,但作为一种民族文化使我们了解和发现中华民族及其组成部分在历史长河中的光华。
一是家神。魏家坝的移民来自各方,其姓氏宗族门系庞杂,加上我国绝大部分地方民众都崇尚家庙祭祖风俗,所以,客民定居魏家坝后,在人口繁衍,生产生活得到安定的情况下,一些大户人家相继建立家祠、宗祠、墓祠等祭祀场所,即就是穷家小户也非常讲究家祭的形式。他们在修建住宅时几乎都是将正房中间正屋辟为堂屋,堂屋正中安放神龛。神龛正中供奉神主,书写“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神位两侧配以本姓氏或宗族的专用楹联。这是历史与现实的交叉,是道德与哲理的典章。家神供家人祭拜,以激发一家老小对天地的感恩,对君师的尊敬,对亲人的怀念。天地君亲师来源于儒家思想,包括忠孝仁义的价值观。家神牌位是中国文化的象征,对天地君亲师的祭拜崇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表现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深邃内涵。
二是祠堂。随着移民的繁衍发展和族户的增多,祠堂的修建成为族中的大事,在魏家坝有张氏祠堂,殷氏祠堂,黄氏祠堂,杨氏祠堂,党氏祠堂,魏氏祠堂等多处。旧时,把设立祠堂纳入政府的“礼法”范畴。祠堂是宗族制度的一种组织机构,是宗族处理事务的场所。每逢春节、清明等特定的祭礼之时,族人必去祠堂举行祭祀活动,追念先祖功德,以表达报祖之诚,同时,也加深族内的感情。
三是家谱。魏家坝30多个姓氏家族,有家谱存世的并不多,家谱包括有族谱、宗谱、支谱、脉谱等多种,特点是全面、系统地记载了特定地域、特定宗族的发展史。在我们所看到的家谱中,所记载的民俗文化资料广泛,内容丰富,其中有礼仪民俗,民间文艺,民俗信仰,道德规范等,一部完整的家谱,实际是一部完整的家族史。而且还发现仅存的家谱,多为清嘉庆、道光、咸丰、光绪乃至民国时期所修。
《族规》和《家法》是家谱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宗族司法权力的集中体现,如魏氏嘉庆八年,族谱会训曰:“存正心,行正事,亲君子,远小人。勿贪酒色,勿学赌博”。梅子园支谱所立家训为“敬君上,孝父母,睦兄弟,崇本业,尚节俭”。殷氏、党氏、陈氏、秦氏等可概为“敬神灵,尊朝廷,睦宗族,尚名节”等等。
宗族社会的文化特征《族规》,就是宗族司法礼制的建立。完善和推行,是封建社会的精神桎梏,但它也是一种传统的中国文化,如忠孝节义,礼仪廉耻,修身养性,仁爱和平等也是今天所提倡的。
四是过继承嗣。封建家族特别重视添丁加口,魏家坝的各家族也不例外。丁口指有血缘关系的家族成员,家庭组织的丁口范围以“五服”为限,五服是指高祖至玄孙的九代之内的血亲祭祀群体,五服之内称为本家,同一高祖称“同宗”。旧时,保证子嗣的方法很多,有神灵送子,还有纳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为家族教育的信条,各家族为保证子嗣的传承,都有过继承嗣的现象,一般是从本族近支侄辈中过继一人为子,近支无人,推及远族,远族无人,推及同姓,同姓无人,则领养外姓为子,称养子,若无男有女,可招婿入赘,过继之后,对嗣父母的称道与生父母一致,嗣子可继承财产,死后可入家谱,可进祖茔。
宗族制度是封建社会的主要组织形式,它经历了宗法制、门阀制和家族制等几个阶段。宋代以后,新的宗族形态以宋儒的社会主张为理论依据,强调以儒家人本主义的伦理政治文化“化民成俗”,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将祖先信仰进一步仪式化,为宗族建设的发展提供了制度性保证。许多家族出于保持家风不败,尊宗睦族,弘扬孝道,扩大家族影响等目的,在家族建设方面着力颇多。
六、民间文化
从密布的寺院庙宇来看,魏家坝是一个有着古老文化遗传的地区,各地移民的定居,又给这里带来一定的文化冲击和深厚的文化积淀。人口构成为各种文化艺术的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这里的文化受多方影响,南北融合,东西荟萃,使得民间艺术的百花园里呈现出形式多样、色彩斑斓的景象。
历史上的魏家坝虽然贫穷落后,但并非死水一潭,商贸繁华,文化底蕴深厚,以文化之乡为傲。特别是“狮子、船灯”,因表演技艺超凡而享誉全县。“魁星典斗狮子舞,花鼓、八岔采莲船”极具特色,在这具有古老文化遗传和深厚文化积淀的地方,以魏氏、党氏、张氏、吴氏、王氏等家族为主的成员成为传统的地方文化、文艺的爱好者,参与者和传承者。
狮子,象征吉祥如意,舞狮子占有突出的位置,套路多,花样多,分文耍武耍两种,且以舞耍为主,内容有《拆字》、《独桌》、《拜四门》、《天鹅抢蛋》、《魁星典斗》、《麒麟送子》等等,以表现人的机智灵敏和狮子的勇敢顽强,春节期间,各家各户皆喜迎狮子进门。
船灯,是传统的歌舞,由船心、太公、帮船、摇婆七人共同表演,分跑船和唱花鼓两个方面,跑船是以舞蹈表现水上生活,如行船、撑篙、淌浆、跑滩、搁浅、抛沙、推船、拉纤等情节。采莲船的船心非常重要,舞步轻盈,身段灵活。把船使唤得灵巧自如,宛如一叶轻舟在江流中穿行。在魏家坝坐船心的如陈世明、党世爱,汪向芳,党泽国等人堪称一流。摇婆子手持蒲扇,在场中插科打诨,颇增诙谐嬉戏之趣。唱花鼓一般有固定的曲谱,唱词为即兴演唱,四句一段,也有八句、十句或者更多的为一段。船玩到那里,根据户主的情况,现编现唱。多是恭贺吉祥的祝词。如“今日来到贵府门,贵府门上挂花灯,一祝贵府年年有,二祝贵府多子孙,富贵一满门”,“喜盈盈笑盈盈,船灯来此贺新春,自从今日参拜后,荣华富贵万年春”。
皮影,又称皮影戏,银屏上展现的道具及其所表演的角色都是牛皮加上染色精致而成的,念唱及音乐伴奏采用汉调二黄、高腔。戏班一般由六人组成,均为不化妆的幕后演员。“拦门”一人,其他人为乐队兼伴音。每个人都可根据不同情况灵活机动的担任多种角色。皮影戏舞台设备极为简单,观众所见到的是灯光映照的屏幕,流动方便,便于上山下乡入门串户。旧时,魏家坝农家过红白喜事一般都请皮影戏演出。皮影戏以唱神戏、古戏为多,如《封神》、《征东》、《征西》、《罗通扫北》、《锁阳关》等。魏家坝的老艺人魏述文、魏正令、魏正才、党德兴等人是水田河李建德、旬阳陈益常皮影班的主要人物。
“花鼓子”在魏家坝极为流行,有一人唱,两人唱或多人唱,唱词有长有短,最短的为四句,唱到兴起时,唱的人和观众往往会此起彼伏,你唱我对,一比高低。唱词虽然粗俗简单,但不乏乐趣,常常显露出下里巴人的敏捷才思和智慧,为节日生活增添热闹气氛,更有那些歌喉清亮,能唱善编的艺人,常被人捧场,称道。
民歌,在魏家坝,民歌会唱且内容丰富,有描述生产劳动的情趣,反映群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抨击封建礼数、歌唱男女间的真挚爱情等,表现为山歌、花鼓、八岔、曲子、号子、弦子等。
山歌,有山歌号子和山歌调子二种,它是人民在劳作时或晚上收工后的即兴演唱的歌曲,俗称“拉号子”或“吆号子”,多用高腔。东坝党名勤,王世银、吴高禄等的山歌号子格外嘹亮,响彻东西两坝,一河二岸。
情歌,种类繁多,抒情细腻,从情犊初开的恋情,到婚后送别的嘱咐,从夜晚思绪的表白,到恋人他嫁的惆怅,乃至偷情、盼子等,无不在情歌中得到抒发。在魏家坝比较流行的有《十爱姐》,《十送娘》、《十叹》、《十二探妹》、《五更里》等,唱腔轻松活泼,委婉柔和,缠绵优雅。
七、魏氏家族
同其他家族一样,魏氏来此后,直面现实,艰苦奋斗,安心生活,繁衍生息,在历经数代后,成为大族,也是文化望族。家族文化,既包含着家族成员“祭先报本”,“尊祖敬宗”的观念和意识,讲求孝道的伦理精神,又包括饮食起居,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它以文化为主调,既有家庭制度的威严,又有民族意识的渗透,既有农耕文化的灵魂,又有市井文化的痕迹。
魏家坝的魏氏家族,没有达官显贵,没有商贾富豪,但经纶才子,文人雅士却比比皆是。他们虽为农家却非常重视文化,重视教育。因历代孝悌力田,艰苦创业,勤劳务实,耕读传家,因而,家道祺昌。家族文化的精髓与灵魂是家族繁衍生息,历时不衰的根基,由于读书重教,在家族中,历代都有素质教育较高,品学兼优的成员,许多家庭是书香门第。摆脱贫困,振兴家业,既靠勤劳务耕,也靠子弟入仕。第三世魏守禄,是万历知县,明经训导,七世魏必峻等倡立义学,尤重子侄读书入仕,八世、九世庠生居多,十世魏高、魏平等是贡生,十一世后,则有更多的乡绅、乡贤。
早年,魏家坝没有公立学校,对于重视教育的魏氏来说,有魏继仕、魏学鑾,魏博宴等人设置家塾,严训子孙,终岁不渝。魏家湾老屋庭堂门头大书“诗书世弟”四字,就是倡其不弃经书,世代相传之意。
魏氏家族尤重后代的品德教育,包括善良、诚实、勤敬、孝义,在族中不泛报国承家的优秀人才。
魏氏家族的家族文化、家庭教育,无不打着孔孟儒学的烙印。他们推崇仁义礼智,奉行忠孝节义。他们孝亲悌弟,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并把这种血缘亲情推及社会。数百年间,族内成员在当地没有横行乡里,行为不端的不屑子弟,没有不孝父母,不尊师长的忤逆之徒。
魏氏非科宦家族,可“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黄金满盈,不如教子一经”却成为家族的传世理念,儒释道三教思想,在族人身上均有体现,魏族子孙,在家是孝子,在“工”是忠良,处事刚柔并济,老少无欺,这种世代传承的清白家风是魏族经久不衰的法宝,也是今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所提倡的。
魏族的祖上,魏守禄为官清正,魏必峻倡立义学,魏必威匡扶正义,魏继仕贤名远播。魏高一身傲骨,魏平才华满腹,魏蘭族中贤达,魏得魁行孝重义,魏近珠“济世活人”。
烈女崔氏,魏必威之妻。必威病没,崔氏二十七岁遗子魏琰。魏瑐在幼稚,家道赤贫,人劝改嫁,崔氏已死自誓。昼则躬自芸锄,夜则封门纺织,食荼茹苦。有人所不能堪者,怡然安之,卒能抚养二子成家。二子皆循谨自好,人皆推为母训所致。崔氏守节三十余年,于雍正二年病故,授扁旌奖。
义妇杜氏,魏博宴之妻。生一子学珍,甫一月夫亡,杜氏性烈。昼夜抱儿于怀,唯恐有意外。翁逼改嫁,辄断发破面以示意坚志。翁与析居,给筹田一亩,房一间,亦欢然无难色。昼耕负儿于背,夜纺眠儿于怀,真苦于此,后仍孝养翁姑,不失妇道。杜氏之德感动府县,赐以“金贞玉碎”、“冷霜苦节”二匾,并加考语:“面不难毁,发不难断,此儿难舍,此节难改”。
族长魏述汉,曾任民团团总,诗书世家,德高望重。一九四九年,溃退的一连国民党部队驻扎魏家湾,为防妇女遭害,他将妇姑50余人,藏于他家三日。
魏述斗自愿与人顶罪,到新疆服刑三年,其家中生产、生活等皆由族内承担,成为当时的一段美谈。
魏正令,敬贤博友,处事允庸,善艺崇文,礼义贤达。绍祖德严以家教,垂范表以正家风。育儿教女呕心沥血,面对人生自强不息。族之楷模,众生敬仰。
魏统延,光明磊落,作风朴实,主持公道,荡气回肠。是党的好干部,是群众的贴心人,多灾多难,英年早逝,虽已病故,但留名于世。
魏统兴,忠勇义行,贤孝为先,艰辛倍至,忍辱负重。植桑梓,务茶香,育良种、兴竹柳,开山淤地,治水安澜,铁骨铮铮,寒岁几度。任村干部多年,是群众难以忘怀的带头人。
魏正根,是党家“常工”,为不畏主人威逼,决不冤枉好人,竟被主人用洋油箱活活烙死。
魏氏贤者多多,能者多多,挂一漏万,不可枚举。逝者今表,以示缅怀。
先祖作古了,魏家湾的老屋庭堂,威严的祠堂,讲究的门楣,家神的牌位以及族人乘凉的村头大皂角树已不复存在,然而这些感人的往昔却是永远的记忆。先辈们的事迹,德操更是后人永远的精神支柱。
时过境迁,今天的魏族仍是大族,仍是文化旺族。四九年至今,政界、学界、商贸、金融、文化教育、医疗卫生、公安军营等都有魏氏子弟在供职效力。十六世魏峰,任西河职中校长二十余年,农科教合一,独树一帜,学校受国家表彰,本人获省劳模殊荣。十七世魏传朝、张虹夫妇是当代作家,文坛双秀,著书立说,以文施教,乃文化精英。十七世魏传利历任校长,组织部副部长,城关镇党委书记,文教局局长,宣传部部长,县委办主任,常务副县长等职,殚精竭虑,勤政廉洁,出类拔萃,官名颇佳。十七世魏传明敬贤崇德,严以修身,抱朴守真,宠辱不惊,致力教育凡四十载不渝。
魏氏,对家的眷恋,对家乡的守望是牢不可破的,他们把承家和报国统一起来,事以国者为忠为良,事于家者可表可坊。
文化与经济是紧密相连的,尤其是地域经济的发展,需要人文底蕴和深厚的文化积淀。从明清至今,魏氏家族对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有着不可分割的影响。
六百余年的魏家坝,跨越四朝,历经沧桑,它起于魏氏,兴于当代,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还会有许多密码,一定会藏着许多不能知晓的答案,也将会因其巨变,而载入史册。
图/遥望五峰摄
魏传明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