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小说连载专版髻髻岭上的那颗漆树

第五章

张志军率众抗日寇

李花儿只身赴吉林

几天后,梁政委再次找安谈话,他的表情很严肃。安看着梁政委异样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没了底。梁政委咳嗽一声,说道:“张安同志,你的政审没有通过,组织上已经撤销你留在部队继续服役的请求,并且已经给你分配好了新的任务,到吉林地质勘察队工作……”

安听了脑袋一阵嗡嗡乱响,急急说道:“政委,为什么?”

梁政委回道:“没有为什么,政审考察的同志已经把你的情况汇报给师部,你的成分有问题,你有个亲戚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屠杀过革命战士……”

安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是张红枪吧?你们要调查清楚,他当时是万不得已才那么做的。他杀过多少日本鬼子,你们调查过吗?”

梁政委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事儿组织上心里有数,你不要强词夺理……”

安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有些不甘示弱,硬硬地说:“这是东方红的人蓄意污蔑!我要去济南,我要找杨师长当面汇报情况……”

梁政委立马接话:“去吧去吧!杨师长正在监狱里等着你呢!”梁政委此言一出,安即刻冷静下来,疑惑的眼神盯着梁政委,那意思好像在问,杨师长也被调查了?

插一段在建国乡广为流传的故事。梁政委说的那个屠杀革命战士的人绰号张红枪,真名张志军,是安本家的一个二叔。

抗日战争前夕,建国乡一带活跃着一支土匪武装力量,他们在髻髻岭安营扎寨,净干些烧杀掳掠,打家劫舍的勾当。匪首王野驴,性情暴虐,心狠手辣,在建国乡一带臭名卓著。某一天,王野驴挟持了孙家岭村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逼着她的爹娘缴纳赎金。老人被逼无奈,找到了时任建国乡红枪会的会长张志军帮忙,张志军带领着红枪会的队员奇袭髻髻寨,不伤一兵一卒,不费一枪一弹,竟然把那个女子给救了回来。因为这事儿,张志军在田丰乡一带名声大振。之后,一次机缘巧合,张志军的手下杀死了四个国民党逃兵,获得了四挺重机枪。各路兄弟闻讯纷纷来投,张志军的队伍声势壮大,一度达到了一百多人。

抗日战争爆发之后,中共在胡林谷成立了抗日临时委员会,冯易之担任县委政委。冯政委知道在建国乡一带活跃着两支势力强大的武装力量,决计把他们争取过来。那个王野驴倒是没费什么事儿,冯易之对其讲政策讲道理,使其晓以利害关系,当天王野驴就率领着一众兄弟参加了游击队。然而争取张志军却没有预期的那么顺利,张志军热情招待冯易之,却是不答应八路军的编制,最后实在推诿不过,便提出了“受编不受调”的条件。殊不知,当时的张志军为了武装强大红枪会的力量,正偷偷和王宝团做着军火交易,而那个王宝团,不但是他的远房表弟,还是鬼子的金牌翻译,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汉奸。这兄弟二人一个图钱,一个图枪械,各需所取,暗中交易做得倒也顺畅。王宝团也想替鬼子争取张志军的队伍,张志军笑而不答,含糊推辞,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

转年春天,张志军从王宝团口中得到一个重要情况,鬼子要进驻辛店杨红村,张志军决计打一场狙击战,便率领队伍在鬼子的必经之路上隐蔽起来。战斗打响,鬼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顺着官道向南撤退,这个时候,由旁侧又冲出一支队伍,把企图逃跑的鬼子拦截下来。张志军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来头,怕对方和自己抢武器弹药,便率众冲了出去。鬼子尽数全歼,张志军他们大获全胜,也获得了无数的枪支弹药。事后张志军才知道,堵截鬼子的是国民党三团团长许继善的部队,他们也是获得情报赶来打鬼子的,没想到让张志军抢了头功。张志军打的这个大胜仗惊动了济南县委,济南县委的林政委在冯易之的陪同下,亲自赶到建国乡慰问表彰张志军。这次战役虽然不是由县委指挥的,但张志军已经同意收编,在冯易之的心里,他就是代表着县委打的这场仗。

争取不到张志军和他的红枪会一直是冯易之的一块心病。已担任游击队副队长的王野驴主动请缨,要前去争取张志军,说和张志军是同乡,交情匪浅,好说话。冯易之答应了他的请求。殊不知,胆大妄为的王野驴早就看不惯张志军傲慢的态度,想借机消除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便暗中设下了埋伏。谈判桌上,两人一言不合,便动了枪械。张志军的机枪手刘守文抱着机枪一通猛扫,王野驴的人被打死了不少,却也误伤了张志军。受伤的张志军被手下的兄弟架着逃了出来。孙家岭村的乡亲们一起上前帮忙,用草毡将他裹卷起来藏进了地窖。王野驴率领着士兵仔细搜查,最终从地窖里搜出了奄奄一息的张志军。王野驴举起了手中的刺刀,将张志军捅死了。后来,冯易之因为此事枪毙了王野驴。但张志军曾屠杀革命队伍的事儿也成了不争的事实。

新中国成立以后,王野驴的儿子担任了田丰乡的农协主任。中央发布“五.一六”通知以后,王主任积极响应中央号召,成立了“东方红”革命突击队,在田丰乡一带刮起了一场“红色风”。政审的同志去田丰乡了解张安的情况,那天乡长正巧不在,王主任热情接待了他们,他刚刚主持完一个批斗会回来,批斗的对象,便是张志军的本家侄子张志同。

当天中午,安就脱下了那身他热爱的绿军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囊,坐上了去往吉林的列车。绿皮火车像一条冻僵的蟒蛇,扭着僵硬的身躯,在鲁中大地上蜿蜒盘旋,逶迤北去。载着安空洞的躯壳,茫然的思绪,破灭的希望,去向一个未知的世界。连安自己也想不到,他这一走,就是十年。

安在一个叫开通的地方下了火车。接他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大胡子自称是开通市地质勘察队的队长。另一个中年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自称是副队长。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形明显不同,他们却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特征,都有着碳黑一般的肤色。

回到营房,安瞅着无比简陋的房舍又犯起了愁,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勘探队一共就他们两个人,不,现在是三个人。

晚饭后,安睡不着,便出了营房瞎转悠。转了一圈儿,他才看清这座营房的全貌,这是一座处在荒野中的营房,四周空空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空旷渺然。安在营房东侧发现了一棵高大的树,看到那棵树的时候,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像是被蜂蛰了一下,全身不由得微微一颤。他紧赶几步走到近前查看,果然没错,这是一棵漆树。

这棵树与髻髻岭上的那棵漆树大相径庭,略微的差别就是,这棵漆树的枝条都朝着南方生长。南方或是阳光充沛,或者是这里多北风。大自然的无意之功却勾起了安愈发浓烈的思乡之情。南方,是他家的方向。

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安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眼前浮现出许多清晰明朗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安便开始了新的工作。他扛着沉重的勘探仪器跟着两个人漫山遍野地转悠,有时候走得远了,支起帐篷就地宿营。如此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安的皮肤也跟他们同一色了。胡子队长晚上睡觉打呼噜,他并不顺畅的鼾声听上去让人觉得憋气,安已经忍受了整整一个月的折磨了,这一个月,他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明显消瘦了不少。好在胡子队长意识到了安的不适应,夜里睡觉的时候,不再急着入睡,等着安睡着了他才睡去。

那天夜里,三个人谁都睡不着,躺在帐篷里说着话。胡子队长说道:“张安同志,我听说你刚刚结婚不久,等我们回到营房,把那间闲置的房子收拾出来,给你们小两口搞一间婚房。”

安忙回道:“不行,不行,你们的家属都没过来,我可不能搞特殊!”

眼镜副队长哈哈一笑,说道:“你可比不了我们,我们都是老同志了,一个人生活已经习惯了。你就别推脱了。”

换了新的工作环境,安根本就不可能准时收到花儿的来信,他们一年四季围着旷野四处转悠,居无定所,并没有确切的地址。

一晃五年,五年后的某一天,勘探队营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的肩膀上背着一块蓝底白碎花的包袱,脖子上系着一条红围巾。安看到她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髻髻岭上的那朵山丹丹。那天,勘探队的人刚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儿回来,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吃晚饭。安一眼就把那个女人认了出来,他站起身子,快步向着她走去,同时嘴里叫了一声:“花儿……”

那次探亲,花儿在勘探队待了不到半个月,就匆匆赶回了孙家岭。现在的她,是孙家岭村的妇女主任,村里有那么多的事儿等着她回去处理。花儿虽然在勘探队待的时间短,但她毕竟给安带来了许多孙家岭村的消息,那都是安很想听到的消息,听花儿讲着的时候,他折叠深藏的记忆又重新打开,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前三维立体的呈现:村口的那座石桥。村中的那棵老楸树,村东的那座髻髻岭,岭顶的那座唐赛儿寨,那棵漆树,还有漆树底下他亲自垒砌的那堆小石堆……

花儿说,髻髻岭上的那棵漆树没了,前年被东方红的人砍掉了。“破四旧”运动一开始,造反小将们就先拿着那棵树开了刀。花儿返回山东的那天夜里,安就一个人去了东营房,他在那棵漆树底下坐了一宿,抽了整整两包烟。

又过了五年,安接到上级的一纸调令,终于返回了县城,这个在异乡漂泊的游子,又回到了他阔别十年之久的家乡。爹娘看到安的那一刻,喜极而泣。十年前,安逃避婚礼,不辞而别,十年后,他又突然冒了出来。娘眯缝着有些老花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黑衣服,黑鞋子,黑脸膛,黑头发,黑胳膊黑腿儿。那人沉沉的叫了一声:“娘……”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娘才知道她面前立着的这个黑黢黢的麻杆儿是个人,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娘认出儿子以后就哭了,声泪俱下:“安儿啊!你这是去哪里了啊!怎么变得这么黑了……”爹也哭了,老泪纵横,他对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爹的哭声很低沉:“儿子啊!爹对不起你,爹当年不该踢你那一脚啊!”爹是说十年前安回家成亲,刚进门时被他踢的那一脚。安早就忘了,然而爹却没忘。爹不但没忘,而且一直记忆犹新,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当年那冲动的一脚感到自责和后悔,毕竟爹的那一脚,将儿子踢飞了,而且一飞就是十年。爹看着安说:“儿子,爹再也不踢你了……”爹说的是心里话。

安和爹娘说着话,花儿从外面回来了,手里领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花儿看到安的那一刻也是激动不已,她扯了扯女孩的胳膊,轻轻说道:“茉儿,快叫爸爸!”刚才和爹娘说话的时候,二老不断在流泪,安一直强忍着泪水没流出来。现在,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夺眶而出,安蹲下身子,朝着小女孩伸出双臂:“茉儿,过来,爸爸抱抱……”茉并没有领他的情,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个仿若从非洲刚刚回来的陌生人发呆。

第二天一早,安收拾装备,想要登上髻髻峰,花儿也早早起来了,准备和他一起登山。结婚十年来,二人还是第一次攀登髻髻岭。十月成熟季节,整座山也熟透了,山坳里散布着小片小片金黄色的谷子地,随风飘摇。山村依旧,近处的孙家岭,远处的南张北店,红旗村,依旧是白墙黑顶,在阳光下色彩分明的默默伫立。

那棵漆树已经不在,只留下了一个如缸口那般粗的树根,树根一半是锯痕,一半呲着已经变质发黑的根岔,能想象得出来,那帮人是如何粗暴地砍倒了这棵树。安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树根旁侧的位置,他在那里曾经垒过一个小石堆,如今早就不见了踪影,唯一留下影像的是,那一片零散的石片比别的地方要多一些。花儿看着安忧郁的神情,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安,你怎么了?”“没怎么,风有些大!”安扭过头,正对着山谷狂吹过来的大风,大风在他的眼角扫出了两串儿乱飞的泪珠儿。

“安,这次回来,还走吗?”花儿又问。

“不走了!我要陪着你,守着这座山……”安语气坚定。

下山的路上,安在变黄的草丛中,有意寻找着什么,一会儿,他攥住一个拳头,伸到花儿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闭上眼睛。”花儿就闭上了眼睛。“睁开……”安故意忽然说了一声。花儿睁开了眼睛,安的手心里有一个圆溜溜的小果子,像樱桃那般大,闪着红彤彤的光泽。

“车厘子?”花儿惊叫了一声。

“你认识它?”安盯着她问。

花儿点点头:“小时候,我爹带我爬窦子岭,我吃过一次……”花儿说着,从安的手心里捏住那个车厘子,放在嘴上轻咬了一口。安没看到她被酸得五官乱抖的表情,也没看到她双颊泛起的红晕。这个时节,车厘子已经熟透了,变干了,或许没有它初熟的那种酸涩了。安这么想着。

转天,安就去了县城的某单位报到,那是他新的工作单位。单位虽然离着孙家岭村还有七十多公里,但离的家毕竟是近了,较之吉林地质勘探队,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敬请下期。第六章办婚事张安返故乡叹时局山村罕人迹

作者简介:

姓名:刘丙学,笔名双喜,青州市人。酷爱文学,擅长长篇小说创作。青州市作协会员。青州市小说协会理事。潍坊市作协会员。《江山文学》签约作家,短篇编辑。著有多部长篇小说并在文学网站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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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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