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制琴/孙成东摄影/余洋

　　《韩非子?外储说》里有一个故事：客为周君画策（竹简），三年而成。开始周君没有觉得跟普通策有啥区别，很不高兴，但是当周君按画策者提供的方法观看后，恍惚中，龙蛇禽兽车马等万物之状尽出，周君大悦。如果你没有见过漆艺作品或者不懂漆的特性，仅凭借文字很难想象故事中的画面情节，什么画画了三年竟然看不出来？又是什么光线让周君见到了万物之状？其实这是漆的一些特性造成的。漆的颜色沉着含蓄，在一定的光线下才会显示出神秘丰富的肌理色彩。

　　漆除了可用于绘画以外，它还可以髹饰桌椅碗筷，园林建筑等，但是只有用于制琴，漆才最完美的发挥出了它在色彩、质感、硬度上的特性。《诗?鄘风?定之方中》：“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说的就是种植漆树、梧桐等树种，可以用于做琴。以漆髹面的唐代遗物九霄环佩、虎啸龙吟等名琴，至今仍能发出千古奇声，不可不归功于对漆的利用。

　　琴在完成木工程序后，就到了漆工的步骤。明代《太音大全集》、《琴书大全》以及清代的《與古斋琴谱》对漆工程序均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其中《太音大全集》将漆琴工艺分成四步，先灰，次糙，再次煎糙，最后退光。当然漆器琴工艺绝不像书上说的那样简单，中国最早的一部漆工书《髹饰录》虽经天启年间杨明、近世王世襄两位作注，但与实际操作对比，仍有晦涩难懂之处。这样的神秘特性，使漆艺具有了迷人的魅力，使琴焕发出无与伦比的生命的光彩。

　　漆的生命，可以从下地算起，到结膜成器，甚至再到断纹的产生，都可说是生命的延续。这种生命的特色是当代化学漆不可比拟的。众所周知，化学漆具有毒性，生漆也有毒，只是化学漆是要人命的毒，生漆的毒是生物性的毒，会致人过敏，但于人长久的健康绝无害处，《本草纲目》有关于漆入药，具杀虫作用的记载，漆农中亦多有长寿者。生漆从制作工艺到色彩质感，再到观看方式，与化学漆有着本质的区别。

　　漆的制作工艺繁琐复杂。生漆制成熟漆是脱水过程，熟漆中再加入不同的材料，再变成不同用途的漆。如提庄漆、推光漆、清漆等等。到过程繁琐，非一日可成，如今市面上有专业制漆，可以买到各类大漆，为漆艺工作者节省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大漆干燥又是一个吸水加脱水的过程。在干漆环境中，除了要温度适宜，还要求空气中含有较多水份，这样漆才能干燥的比较快，结膜效果才好，结膜后，还要把漆器放在通风处，等待漆彻底硬化。南方做漆一般选在梅雨季节，过了梅雨就要人工创造条件，北方漆工一般使用荫室作漆干燥之用，《髹饰录图解》中王世襄先生对荫室有较为详细的解说。荫室顾名思义就是潮湿阴暗的房间，荫室内可以砖铺地，墙上挂草帘，这样就能保证足够的湿度。在一般条件下，两遍漆之间约等三到五天。琴漆工序，粗略算也要刷漆二十道左右，仅等的时间大概要耗去三到四个月。

　　如果用于其他工艺美术作品，刷漆次数就更不确定，扬州雕漆工艺仅刷漆就要一年。这些看来，文章开头的故事中客绘策耗时三年，并不夸张。又筑墙开窗，显现漆的真实面貌，周君从大怒到大悦的变化也就不难理解了。

　　附

　　客有为周君画策者，三年而成。君观之，与髹策者同状。周君大怒。画策者曰：“筑十版之墙，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时加之其上而观。”周君为之，望见其状，尽成龙蛇禽兽车马，万物之状备具。周君大悦。此策之功非不微难也，然其用与素髹策同。

　　孙成东，年出生于江苏连云港，号老荒，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获硕士学位。古琴师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古琴·金陵琴派）刘正春先生。现任职于南京交通职业技术学院。

　　余洋，年生于安徽金寨，硕士研究生毕业于东南大学，现为南京邮电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副教授.